大殿中央,就只大鼎,呈北斗九星阵图排开,最大的那只鼎中央,悬卧着大道正炁所幻化的古神朱雀的残影,正闭着眼休憩,那恐怖的威压正是这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只听得「嗡」的一声,那残影蓦然睁眼,金色的喙一张,微微颤了几下,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又昏昏欲睡了过去。
坐镇在里面的崇伯聿,身形一抖,猛然睁开了眼。
这股气息,非人、非妖、非仙、非魔、非鬼魅。
而且,来者修为不低!
他在祭坛内打坐,神识一探,原来竟是帝姬!
她来这钦天司,作甚?
崇伯聿转念一想,有了!
手上一掐诀,化作一缕青烟,遁身离开了钦天司。
姒玄衣全然被那朱雀残影所吸引,完全没有察觉到崇伯聿离去的动静,她只觉得这玩意儿长得好像她家炽翎呐!
随即,手腕一翻,将炽翎拎了出来。
她还没怎样呢!
只见那残影与炽翎身上同时「嗡」一声,光芒骤然炸开,紧接着「咻」的一下子,那一抹残影消失了。
整个钦天司仿佛失去了太阳一般,陷入了阴恻恻的气息里。
“你干了什么?”姒玄衣惊措地望着炽翎,“你是不是把它……”她指了指刚才在上面的那个残影,如今空荡荡的位置,“给吃了?”
炽翎眨眨眼,点点头,见姒玄衣黑沉沉的脸,立马又摇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姒玄衣知道,那可是他们夏后氏护族古神的残影,要是被这货给吃了,那岂不是闯了大祸了?
炽翎一双翅爪捂着脸,有些害羞地道:“姐姐,那只是人家的一根尾羽啦!”
“……尾羽?”姒玄衣眨眨眼,怎么回事?
难道,这家伙,是古神朱雀?
不是说,朱雀早就在不周山一战中,战死了吗?
不是说,朱雀元神化作一道光,飞到仙界修炼去了吗?
姒玄衣觉得脑子有点懵,在大巴山的时候,她曾见过炽翎的真身,那时候她虽有想过,炽翎这家伙可能是凤,可能是凰,毕竟牠这长相摆在这里,脑子又极为聪明,不惧水火,又不怕雷电,很难把牠和普通的羽族相提并论,而且她内心深处也希望,炽翎长大以后能有出息,没想到这家伙早就超过了她的预期,就是,这消息太突然了。
看着姒玄衣震惊的模样,炽翎那双金橘红的眼珠子,左眨一下,右眨一下,上前去蹭了蹭姒玄衣,仿佛在安慰她,叫她别害怕,牠不吃人……
“小翎翎乖,把尾羽放回去可好?”姒玄衣见牠这模样,哄道。
炽翎不解地望着姒玄衣,“喵呜噜……”那尾羽本来就是牠的,为什么要放回去?
姒玄衣好像也看出来,小家伙不太愿意的样子,问道,“那根尾羽对你很重要?”
炽翎点点头:牠有十三条尾羽,如今就剩下七条,带着刚收回来那条,共八条,还差五条呢,所以才一直没办法成年,继承全部的传承,你说重不重要?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姒玄衣不想让炽翎失去自己重要的东西,既然牠是夏后氏一族的守护神,那么牠本尊都在这儿,还要拔掉牠的尾羽,不是多此一举吗?
思及此,足下风声卷起,朝着钧台的方向而去,既然没有找到崇伯聿,那么便直接去找那位传说中的,华夏民族的第二代贤相:伊挚吧!
姒玄衣来到羁押子履的小院儿中,正好听得子履和伊挚还在聊天,便藏身于后檐下,炽翎飞到那房梁上,正大光明的偷听。
“王上,天下万民本就无知,需要真正有智慧的人来统治,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教化,若是您因为夏后氏乃大道正统,不敢冒进,那么九州天下势必会继续将其奉为正统,夏后氏也会一直对有商进行打压,稍有不顺便会责难,这一回是杀了公子跌泄愤,那么下一回呢?”
说话者,正是伊挚。
子履沉默了许久,才道:“可是大王,他带孤不薄啊!”
“有良心的人,往往都是奴者,贫者,苦者……”伊挚说着,又问了声,“可还记得太康失国的前车之鉴?”
子履蹙了蹙眉,随即,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
当初帝太康为了巩固帝位,大力扶持东夷部落的后羿,还将他委以重任,鼓励他们发展农桑。
后羿也很争气,打着为了报答帝太康的名义,便将东夷九部全部打得服服帖帖,然后一同效忠于夏后皇朝。
等得到了帝太康彻底信任,不仅将自己的女儿姮娥公主嫁给他,还分封东夷最肥沃的领土给其,结果后羿强大之后,反倒将帝太康囚禁之死,另立其弟为新君,胁君主,而令天下诸侯,虽说后羿终身未有登上人皇的宝座,可掌控了夏后皇朝的皇权,祸乱朝纲几十年,那是不争的事实。
正因如此,九州各部才明白,原来,人皇,是可以被控制的!
“王上,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后羿所治理的那些年,九州列国虽然不服,却也不敢造次,因为他手下亲信寒浞,心狠手辣,是一个无良恶贼,反倒是让他的权利更加稳固。”伊挚耐心地劝说道,“而寒浞狡诈邪恶,杀死后羿,霸占他的王后、妃子,又夺了皇权,由此可见,帝太康与后羿,皆是为君者,是胜者,也都是失败者;王上,想要成为真正的「王」,必须以王者之道,教化万国!”
“依相邦所言,为君者,不该用有良心之人去治理奸恶之徒,那样国家必乱;反之,当以奸恶之徒去压制有良心的人,国家才能强盛?”子履不解地问道。
“王上,言过而不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王之道,如水瓮汤,放入盐,便得咸,放入九叶麻椒,便得麻,而水,不过是被操控者;所谓的善恶,用好了,恶也是善,用得不对,善也可成恶。”
说话间,伊挚见子履还在犹豫,便用手指沾了沾茶杯中的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姒履癸。
子履。
伊挚将二人名字里的「履」,给圈了起来,“王上,履者,足所衣也。”
子履闻言,双眸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伊挚。
“先王必是希望您能早日成大业!”
姒玄衣听完二人所言,大惊失色。
古人诚,不欺我。
儒以文乱法,法以侠犯禁。
这就是文人和武者的可怕之处,太聪明的人当政,掌握了权利,真的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