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雨说完, 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要是她误会了怎么办？要是他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办？
“知道了。”楚煜愉悦的嗓音带着浅浅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扫过赵听雨的耳膜。
她重新将侧脸贴在被子上, 欲盖弥彰地解释, “听雨阁之前没怎么租出去，那是妈妈留给我的房间，收钱也不合适。”
楚煜冷不丁叫了她一声：“赵听雨。”
“嗯？”
“听雨阁昨晚是我同事住。”
赵听雨啊了声, 猛地抬起头，“谁住的啊？”
楚煜尾音上扬，“不跟你说了我同事？”
赵听雨话里含着一股子埋怨和嗔怪, “昨天不是你住那吗？干嘛让别人住进去？”
“所以你是因为我住那间, 才说那间免费的？”楚煜问这个问题的口气让她想起昨天把门关上，让她回答那个问题时的表情。
强势又带有压迫感，非逼她说出答案。
赵听雨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先前的话是在逗她，始料未及很快被恼羞取代，“楚煜！”
楚煜懒散地拖着鼻音：“嗯？”
“不跟你聊了。”赵听雨发现头发上的水把被子给浸湿了一块，“我要去吹头发了。”
楚煜不太明显地笑了声，“去吧，回来给我打电话。”
赵听雨哦了声, 便挂了电话。
她吹完头发重新躺回床上。
脑子太兴奋,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开始想，楚煜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发生了变化？
好像就是从昨天开始。
在这之前两人最后一次交流是从港城回来的那天上午。
电话里楚煜还误会自己将他错认成某个不存在的人。
他当时认真的语气不似开玩笑。
这次过来好像想明白什么似的, 开始试探她，试探她口中那个喜欢的人是不是他。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赵听雨回忆了一下，他们打完那通电话后没再联系过。
楚煜定不是从她这里获得了什么线索。
总不可能是突然想通的吧？
赵听雨回忆来回忆去, 只能想到罗熙。
除了冯一黎, 只有她知道。
冯一黎不可能,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弃了。
思及此, 赵听雨爬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罗熙发了条微信：【问你个问题？】
罗熙：【你问。】
听雨：【首先声明，我不是怪你，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是不是把我喜欢楚煜这件事告诉他了？】
罗熙不答反问：【怎么了？】
听雨：【我总觉得他知道了，然后在试探我。】
罗熙：【那就证明他还喜欢你。】
听雨：【怎么说？】
虽然她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但受这么多年的固定思维干扰，总觉得不真实。
罗熙：【他要是不喜欢你，会直接装不知道，怎么可能还去问你？】
有道理，赵听雨眼里晕开浅浅笑意，正要回复晚安，又想起她还没得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那你说了没有啊？】
罗熙：【我把你那句话截图发给了张牧，估计是他传达的。他这个人平时我行我素，有时候还挺有分寸。】
听雨：【……行吧。】
赵听雨聊完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压根没去想为什么楚煜看到那句话就判断出自己喜欢的人是他。
没一会，手机屏幕暗下来，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赵听雨闭上眼睛，在心里催眠自己快速入睡。
希望时间快点走。
想早点回海东。
之前说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回去，实际上他们临时加了场演出。
回到海东已经是十四天后。
这中间楚煜给她发过两次消息，问她回来的时间。
回来的前一天赵听雨接到林微的电话，说她们团过两天在海东有一场演出，约她隔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可为难死她了。
一边是好久没见的姐妹，一边是喜欢的人。
哪边都不想拒绝。
纠结之际，楚煜的一条消息解决了她的烦恼：【今天我爸生日，晚上我得跟家里人吃饭。你要是不累的话，等我吃完饭去找你？】
听雨：【好的。】
赵听雨当天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四点，换了身衣服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她跟林微约在市中心见面。两人汇合后在商场逛了会街，最后来到一家音乐餐厅。
这条街算是酒吧街，街两侧清一色的清吧和酒吧。
这家音乐餐厅也有酒吧部分功能。
盛夏下午六点，太阳收起刺眼的光芒，将天边染成一片璀璨的金色。
餐厅内，赵听雨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夕阳发呆。
林微点完单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看什么呢？”
“没呢。”赵听雨回过神，从她手中接过菜单看了眼，“点好了没？”
林微双手托腮，“我点了我吃的，你自己再看看。”
赵听雨看完又加了两个菜。
等上菜的空档，林微聊起她最近的情况。
“我现在真觉得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她说，“你以前偷的每一个懒，岁月都会加倍奉还。”
她进团这么久，一直没有好资源。
这次在巡演的剧目里也是个打酱油的角色，“我有时候想，我是不是不适合走这条路？我是不是真的跳不好舞？”
“怎么不适合？”赵听雨不同意她这种说法，“我们都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考上的舞蹈学院，肯定是优秀的。”
“我妈妈也这么跟我说。”林微苦笑，“你说我条件有，机会也有，现在这个结果，是不是只能怪我以前太松散了？”
赵听雨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
“怎么可能不着急？”林微招来服务员要了一杯调酒，“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舞者的黄金年龄不长，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别急，也别放弃。”赵听雨弯起桃花眼，“我们还没到黄金年龄呢。”
林微可能这两年受的打击比较大，再跟赵听雨一对比，差距让她免不了自惭形秽。
消极情绪一上来，就想喝酒。
林微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
“你要吗？”她问赵听雨。
后者摇摇头，“我不喝，我上次都喝醉了。”
何况，她等会还有约，“你也少喝点，你明天还有表演。”
“知道。”林微酒量不好，自己知道，她只想喝个微醺，放松一下。
餐厅中央舞台上，有人在抱着吉他唱歌。
情歌悠扬，在餐厅回荡。
听着音乐，喝着小酒，时间一晃而过。
暮色赶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悄悄降临。
赵听雨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安静听林微讲话。
过了半晌，她收到楚煜发来的消息：【在哪？】
听雨：【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CY：【我大概还要半小时，给我发个位置，等会去接你。】
赵听雨看了一眼对面，林微单手托腮，醉眼朦胧，估计得先送她回酒店。她记得上次楚煜来看剧目表演，开了一辆黑色小车，猜他应该会开车过来。
正好可以让他帮忙送林微回酒店。
于是，赵听雨给他发过去一条位置信息。
她发完抬头，见林微又想招服务员要酒，连忙阻止，“别喝了，你想回去挨骂吗？”
明天要表演，喝的醉醺醺回去，万一碰到团里领导，印象不好。
“行，不喝了。”林微搓了搓自己的脸，傻笑了声，“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楚煜这边。
他爸今天50岁，原本没打算来。
之前去了一趟姑姑家，姑姑知道他回了海东，这几天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说既然在家，爸爸生日最好还是过来吃个饭，说他爸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他姐姐根本不认爸爸。
楚煜来了，可来了之后发现，他爸哪里只有他一个儿子。
不算他，都儿女双全了。
“来来来，珍珍，小志，你们还要吃什么尽管点。”一家五星级酒店包厢内，楚父红光满面地招呼他右手边两位年轻人点餐，“不用跟你哥哥客气，他现在在大公司上班，收入不错。”
他左手边坐着一位年纪跟他不相上下的中年妇女，就是姑姑在电话里提到的女朋友，那两年轻人是她带来的儿女。
整个包厢的气氛有些诡异，只有楚父一个人高兴。
姑姑姑父担心地看着默默低头玩手机的楚煜。
那三人见楚煜不搭理人，脸上有些尴尬。
楚父似乎也发现了气氛不对，曲指敲了敲桌面，“楚煜，把手机放下，跟阿姨和弟弟妹妹打招呼。”
楚煜微微掀起眼皮，嗓音无波无澜：“我哪来弟弟妹妹？”
楚父为了在女朋友面前维持面子，手往桌上一拍，“你故意的是不是？再顶一句试试？”
楚煜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如果还想留点面子，就好好吃你的饭。”
“你这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吗？”楚父见他低下头，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气不过想站起身，却被身边的女人拉住，“算了算了，孩子难得回来一次。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不熟悉，很正常。”
楚父被她一安慰，感慨面子又回来一点，继续张罗点菜。
他点了很多，姑姑坐对面一直在小声提醒，“不用点那么多，吃不完。”
楚父不甚在意地道：“吃不完可以打包。”
姑姑一脸不赞同，“浪费钱，楚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楚煜抬起头，“谁说我出钱了？”
这家酒店饭菜不便宜，楚父是因为知道楚煜会来才选在这里，想装一下阔。
听说他不出钱，立马慌了，“今天我生日，你不出钱谁出钱？别人父母过生日，都是又送礼物又给钱，你一顿饭钱都不给？”
楚煜淡笑一声，“你好意思跟别人父母？”
楚父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恶劣态度气到失控，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玻璃杯砸过去，他只是为了解气，并不是真正想砸他。
杯子没落到楚煜身上，碎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他脚推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还是没能避免地被玻璃渣溅到了脖子。
楚煜脸色沉下来，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让楚父心虚到不敢看他。
怎知他一句话也没说，起身走了出去。
楚煜离开酒店，开车来到赵听雨所在的音乐餐厅外，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我到了，在餐厅外面。”
“行，我们马上出来。”
结束通话没一会，楚煜看到赵听雨挽着一个女孩出现在餐厅门口。
走了两步，她们像是被餐厅外几个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楚煜眉间微蹙，毫不犹疑地开门走了出去。
餐厅外，路灯明亮。
赵听雨被人拦着要电话号码，她面无表情地拒绝，那些人还纠缠个没完。
林微没忍住怼了他们一句，那几人不生气，反而吊儿郎当地吹起口哨。
“赵听雨。”
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赵听雨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楚煜朝她们走来。
她拉着林微绕过挡在她们身前的两人，朝他走过去。
那几人听到声音也都扭头看过来。
其中穿紧身白T的男子见到楚煜，眼尾上扬，“楚煜？”
楚煜正要领着她们上车，闻言看过去。
那人笑了声，“还真是你啊，现在在哪混呢？”
楚煜悠悠敷衍，“哪都混。”
白T男子身边站着位打扮时尚的女孩，她目光直直盯着楚煜，轻声问白T男，“你认识？”
“怎么？看上了？”白T男扫了她一眼，自然看清了她眼里的惊艳，“人家初中就出入夜店，玩的很野，怕你吃不消。你看，这不是一下就带两个嘛！”
楚煜压根没打算理他，可他紧揪着不放，说话越来越下流：“喂，兄弟一场，哪认识的这么正的妹子，借我玩几天呗。就那黑色T恤妹子，腰细腿长，活应该不错吧？”
赵听雨今天穿了件短款黑T加高腰阔腿短裤。
林微听见了气得又想回头开骂。
还没开口就见楚煜停下脚步，拍了拍赵听雨的脑袋，“别回头。”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
赵听雨压根没听他的嘱咐，目光下意识追过去。
只见他几步走过去，一拳抡在白T男脸上。
这一拳，快准狠。那人被打得猝不及防，捂着脸骂了一声：“艹，有病啊？”
楚煜神色自若地拎着他衣领往前一拽，他一米八八的个子比那人高出一截，像拎小鸡一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还想再进一次医院？”
不止白T男，周围几人都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煜见效果达到，松开手将他往外一推。
回过身，发现赵听雨愣愣地看着这边，他眸光闪了下。
“不是要你别回头？”他来到赵听雨面前，轻声问，“吓到了？”
赵听雨摇摇头。
其实是有点，没想到他会动手。
林微直接拍手叫好：“帅！”
“……”
楚煜走过去拉开车门，示意她们上车。
两人坐进后座，报出目的地，林微才想起问赵听雨，“他怎么会在这？”
赵听雨清了清嗓子，细声细气地说：“我让他来的。”
“你怎么还跟他玩啊？”林微的悄悄话讲了个寂寞，声音在安静封闭的车厢内听得一清二楚。
赵听雨抬眼，恰好对上了楚煜从反光镜里看过来的视线。
她慌乱地与之错开。
怎知林微还不放过她，旧事重提：“他之前害你哭了不记得了？”
她估计是喝昏头了，开始碎碎念：“他还小气，亏你还为他说话，”
赵听雨给她一个眼神，暗示她别说了。
林微总算安静下来。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一座酒店门口。
赵听雨怕林微喝了酒一个人上去不安全，便提出送她上去。
刚走下车，林微就碰到了同事，“不用送了，你上车吧，我跟同事上去就行。”
“行。”赵听雨跟她道完别，转身上车。
可是门拉不开。
楚煜打开驾驶座车窗，偏了下头，“坐前面来。”
“哦。”赵听雨乖乖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楚煜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递给她，“给，你的贝壳。”
赵听雨接过，小小的玻璃瓶内装着各式各样的贝壳，还挺好看，“我不是说送给你了吗？”
“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楚煜问。
“哪有为什么？”赵听雨眼神飘忽，“这又不值钱。”
楚煜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行，那你先帮我保管。”
赵听雨哦了声，“现在去哪？”
楚煜启动车子离开，“吃饭。”
“……”赵听雨诧异地扭头，“你还没吃饭？”
楚煜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正好你请我吃。”
“可是我吃了。”赵听雨说。
“没关系。”楚煜游刃有余地操控着方向盘。
隔了几秒，他看过来一眼，“为什么不跟我玩了？”
赵听雨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没啊，没有不跟你玩。”
楚煜懒懒挑眉，“那就是想跟我玩？”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楚煜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目看过来，“我什么时候害你哭了？”
赵听雨心道，你害我哭的次数还少吗？
楚煜见她不开口，兀自猜测：“你帮你室友问我联系方式那次？”
他猜的可真准，赵听雨嗯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