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救伶人打店除恶虎

刘惠恕

且说黄义明带领众弟子下乌岩山后，便走上返回好古城的归途。而在青龙山与乌岩山之间，有一条直道近了三十里，可直赴好古城，但其间要经过一处叫劳康的镇子，而此镇子现被恶狗村及李青的鲸山司法衙门所控制。由于黄义明所带的八位女弟子经白云洞练功及饮用青龙潭水，功力已渐臻一流高手境界，不畏强敌袭击，黄义明决心带众弟子走此近道抵达好古城。

约近响午，黄义明一众已抵达劳康镇，过一酒楼时，感觉肚中饥饿，想上酒楼用些茶饭再行，便步入二楼，找了一张空座坐下。不意酒楼中一年轻貌美女子正在卖唱，旁有一老人手拉二胡伴奏。青年女子先唱了一曲《石州慢己酉秋吴兴舟中作》，这是宋人张元干所作的词。词曰：

雨急云飞，惊散暮鸦，微弄凉月。谁家疏柳低迷，几点流萤明灭。夜帆风驶，满湖烟水苍茫，菰蒲零乱秋声咽。梦断酒醒时，倚危樯清绝。心折。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两宫何处，塞垣祗隔长江，唾壶空击悲歌缺。万里想龙沙，泣孤臣吴越。

此词作者张元干（1091年—约1161年）为两宋之交人，曾任太学上舍生、陈留县丞等职，金人南侵，在李纲帐下坚决抗金。后秦桧当政时，杀害岳飞，与金议和、向金营纳贡，张元干不愿与秦桧同流合污，愤而辞官回闽。后绍兴十二年（1142年），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疏反对议和，为岳飞申冤，并请斩奸臣秦桧，被贬谪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张元干不顾个人安危，前往福州为胡铨送行。此事激怒了秦桧，张元干被抄家，逮捕入狱，削除名籍。张元干出狱之后，浪迹江湖，始终不改初衷。此词即张元干在出狱之后所写，颇显宋代文人气节。而该女子嗓音清亮，唱完词曲后，余音绕梁不绝，众人齐声叫好。黄义明联想到师傅李定国复明大业未成，殁身于云南勐腊，自己又无助的往事，颇觉伤感。

女子唱的第二首曲子是宋人崔与之所作的词《水调歌头题剑阁》，词曰：

万里云间戍，立马剑门关。乱山极目无际，直北是长安。人苦百年涂炭，鬼哭三边锋镝，天道久应还。手写留屯奏，炯炯寸心丹。对青灯，搔白首，漏声残。老来勋业未就，妨却一身闲。梅岭绿阴青子，蒲涧清泉白石，怪我旧盟寒。烽火平安夜，归梦绕家山。

此词作者崔与之（1158－1240年）为南宋名臣，曾任任广西提点刑狱、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四川制置使等职，为官廉洁奉公，在淮东、四川练兵抗金，政声卓著。这首词是他在四川任职时所写，词风悲壮，颇见廉颇虽老，报国之心不已的壮志。女子慷慨献曲，黄义明听罢，亦受鼓舞，联想到自己年逾六秩出边讨贼，亦思为国立功。该女子一曲唱毕，众人又是齐声叫好，黄文明也与众弟子一齐鼓掌。

该女子所唱的第三首曲子是无名氏所作《梧桐雨西施》，词曰：

西风吹白紵，歌罢人何处？莫道功成，肯逐鸱夷去。算回头，只有烟波路，吴苑千秋，花也愁无主。越客千丝，网也兜难住。剩相思石上苔无数。

该女子一唱此曲，曲风顿改此前的悲壮之风，变得婉转凄凉，一吟三顿，颇似当时流行于姑苏一带的昆曲曲调。众女子不解，问师傅此曲何意。黄义明解释道：

此曲以春秋美女西施的事迹为主题，讲得是浙东诸暨苎萝村女子西施在若耶溪浣纱，因貌美，被越王勾践献与吴王夫差，吴王因宠爱西施，从此不理朝政，使越王勾践十年卧薪尝胆、最终灭吴的计划得已实现。按民间传说，因西施亡吴有功，最后与越大夫范蠡同隐江湖，也就是说西施的结局是幸福的。此词中所说的“鸱夷”，即“鸱夷子皮”，为范蠡离越后的更名，事见《史记越王句（勾）践世家》。谓勾践灭吴后，范蠡认为勾践为人，可以与之同患难，却不能与之共享福，因此劝另一位灭吴有功的大臣文种同隐江湖，文种不听，后被勾践所杀。而范蠡则装其财宝珠玉，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经商曾三致千金。但历史上真实的西施，却并没有与范蠡泛舟同隐五湖（太湖），而是被越王灭吴后所杀，多种古籍记载，都证明了西施的悲剧结局。如《墨子亲士》篇谓：“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沈（沉），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东汉史家赵晔（？—约83年）在其所撰《吴越春秋佚文》中谓：“吴亡后，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皮革）以终。”北齐编《修文殿御览》亦转引《吴越春秋》说，称：“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而姑苏冯梦龙（1574—1646年）先生在其所著小说《东周列国志》中，亦本前人说，称：“勾践班师回越，携西施以归。越夫人潜使人引出，负以大石，沉于江中，曰：‘此亡国之物，留之何为？’”这些所述，是西施最可能的结局，也是眼下女子所唱《梧桐雨西施》词曲时，悲悲凄凄的原因所在。

众女子听罢师傅所述西施故事后，均为西施有功于国却被杀的命运鸣不平。黄文明却道：此类事情，史书尚可举出多多，而吾派武学师祖岳武穆王被寃杀于风波亭事，则尽人皆知。但贤者无悔，赤胆忠诚，当永载丹青。而尔等女子，务当练武自强，以国事为勉，切不可以色媚人，终遭不幸。众女齐道：谢师傅教诲。

正当众女子为西施鸣不平时，唱曲女子却拿戒尺在台上一拍道：小女子今日献艺酒楼，亦望在座客官赐赏一二则可。言毕，拉二胡的老人便取出身边藤篓向听客讨赏钱。当走到黄义明身边时，黄义明因所带一众人较多，投了五两银子，老头说道：谢客官厚赐。

正在此时，从酒楼下冲上一批人，领头者对老人高吼：别给脸不要，叫你把女儿送到庄上，为何现在还没送到？老人答道：我们来时即与你家主人讲明：来此卖艺不卖身，凡卖艺所得，皆二五分成，一分未少给你们主人，你们为何还要强迫我女儿入庄。领头汉子却叫道：别听这老头胡说，把老头腿打断，把他女儿绑到庄里。说罢，这批冲上楼的人便似恶狼般地向父女二人朴来。老头见状，提起二胡，顿时打翻了三、四个朴上来的汉子，女子也手挥戒尺，打倒了两个来擒她的恶人。

黄义明心中暗道：这父女俩尚会一点功夫，是以能行走江湖。而领头的汉子此时叫道：老不死的，竟敢反抗，你等着！说罢便匆匆下楼。不一会从楼上冲上来一个中年壮汉，对老人举拳便打。老人以二胡遮挡不住，换了一拳连连后退，壮汉飞起一脚将老人踢翻。哪唱曲的女子顿时向壮汉扑来，持手中戒尺便打，但壮汉仅左手一挥，便打飞了女子手中的戒尺，又飞起一脚，将女子踢翻在地。又对随他上楼的众人喝道：将此女子绑入庄内，将老头双腿打断，摔到大街上去，看谁敢管！

而壮汉刚言毕，黄义明却突然站了起来喝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尚有无王法可依？

壮汉见黄义明阻拦，喝道：在劳康镇，我的话就是王法，谁敢不依！又见黄义明身后站着一众美貌女子，便对从众喝道：把这个白发老贼的双腿给我打断，摔到大街上去！把他身后的一众女子也给我绑到庄里去！而壮汉所带的一帮虎狼般的从人见众女子貌美好欺，一齐扑了上来。

而此时赵凤英首先立身，对着壮汉一个巴掌煽去，壮汉猝不及防，未能躲过，顿时被煽肿了半张脸。壮汉当着众人之面被一女子煽了巴掌，失了颜面，顿时大怒，便右手从腰间把出利刃，左手上来要揪赵凤英，却被赵凤英就势按住左手，右腿起脚往壮汉小腹上只是一踢，壮汉顿时跌倒在地。赵凤英又猛扑上去，右手提起壮汉的腰带，左手提起壮汉一腿，将壮汉举过头顶，朝楼梯下扔了下去，壮汉连摔带滾，跌倒在街心。而楼上众看客观此情景，一齐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