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去寒来,匆匆又过去数个年头,徐离整日昏昏沉沉不知年岁。一夜,她忽感一股磅礴力量充盈全身,如昔日身处芍药花中一般轻松自在,涣散的精神骤然凝聚。她望向远处似有所感,鬼魅身影离开槐树往某处疾驰而去,最后在一处破落宫殿外停下。
紧紧盯着陈旧腐朽的大门,一股压抑不住的莫名兴奋让她胸膛急剧起伏。她脸上似笑非笑,冷风吹开门,寒冬朔月里,宫殿之中不见一丝光,因她的到来更添几分阴寒。黑暗并没有影响她的视力,徐离低头,看见地上泊泊红血之中躺着一个女人,一手握着一枝染血的芍药花,一手直直伸出,似乎想要打开门求救,可惜最终也没能打开,就算能打开这地方哪能找到一个活人?
女子惨白面容熟悉的让她一怔。徐离紧盯着她那白皙肚皮,用力嗅了嗅,闻不到一丝活气,房间里这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怨气反而占据了她的大脑,唤醒她的本能,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然后……失去理智的徐离在已经毫无温度的尸体旁急的直打转,在强大怨能面前,徐离本能的想要据为己有,却不得法门。犹如饿死鬼与饕餮盛宴之间隔了一道铁栏,只能看不能吃,实在是挠心挠肺。眼见东方既白,她没有勇气放弃那么大的诱惑,一咬牙一闭眼,俯身将这具身体占为己有。
就在她进入身体那一刻,肚中死胎脱体而出,徐离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了这具身体,尚来不及感受做人的感觉,蹲着与躺在血泊中的婴儿大眼对小眼。她做人时间不长,做鬼也不是个正经的鬼,实在弄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冬日里微弱的阳光穿过门缝照在婴儿身上,就像铁板烤肉一样,发出“滋滋”声,一直沉默地婴儿终于嚎哭一声。徐离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这才对嘛,哪有小孩不哭的?
顺手将红艳艳的芍药簪在发髻上,含笑抱起婴儿,将它放在床上,与它相对而坐,酝酿片刻,柔声细语道:“小宝贝,告诉我你是什么好不好?”
婴儿圆圆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徐离突然凶恶起来道:“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吃进我肚子里去哦。”
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但婴儿却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是自王宫中凝聚数百年的怨气中生出自己意识,无形无体,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宫殿里盘桓,后来有个怀孕的女人住进来,那时她很虚弱,她肚子里婴儿已经死了,我便抓住机会寄身死胎。”它开口便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温婉动人。
徐离没有继续追问,只疑惑地将刚才盖在它身上的潮湿薄被掀开,半晌才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个男孩。”
“什么意思?”
“所以你真的什么也不懂?”
它开口又是那个熟悉的女声:“我自一片混沌中生出,能学到的东西全部来自给予我身体的那个女人。”
许久得不到徐离的回应,它费力的转头,现今它寄身在刚出生的脆弱婴儿,做一个动作都很吃力,所以很需要徐离的保护。
只见她痴痴地看着不远处铜镜中照出的人影,身形单薄,满脸苍白无一丝血色,一看就知受了极大的磋磨。恢复理智的她,脑海里现出一点稀薄的记忆,克制住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道:“算了,在你学会男女之别,学会用自己的声音之前不要和我说话。”语气中掩饰不住失落与无奈。
一个夜晚消耗了徐离太多能量,她抽离这具身躯,本想回到芍药花中修养,却见一抹淡淡鬼魄躺在其中,徐离定睛一看,正是床上这具身躯的正主。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不知所措,她生怕惊扰了那抹幽魂,静静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