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扁扁嘴，将已经合上的书籍重新翻开，开始接着刚刚那两段继续念下去：“所以，总结来说，要想让心情平静，最好暂时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如那句佛偈所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衡玉一直安静听着游云说话。

    “为师知道你是个理智而克制的人。但感情一事就是这世间最不理智的一种存在：克制压抑自己的情感久了，反噬起来也最为严重。”

    “即使为师不喜欢那个佛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位佛子的天资力压同辈，同辈之中压根无人能与之争辉。他的性情也好，容貌也罢，都是这世间一等一难寻。”

    难道东霜寒不曾克制过自己，空空任由自己飞蛾扑火吗？

    “可我想留在他身边，陪他再多走一程。这就是我不愿意回宗门的理由。”

    “徒弟，爱上谁都可以。甚至是那位了缘佛子。唯独不要爱上佛门之光。”

    于是他抱着她，却没有妄动任何凡俗之思。

    “内门任务失败了又如何？你如果担心宗门责罚，我便想办法为你免去所有责罚。佛子的情劫渡不过，迟迟没办法成佛怎么办？那是无定宗该担心的问题，反正沧澜大陆等待先天佛骨已经等了万载岁月，也不介意再多等片刻。所以，你拥有跟为师一道回合欢宗的理由。”

    “当然，如果两人不小心有了什么亲密举动，也是表现得平静的那一方更进退得当。”

    游云点了点衡玉的额头，他的容貌永远定格在青年时期，性情顽劣起来甚至不如很多年轻人沉稳，但他在劝诫自己唯一的弟子时，总是带着几分怜惜。

    衡玉：“……”

    面对佛门之光，心动即为妄动。

    衡玉：“……”

    衡玉被游云这番话逗笑了：“师父，你是在担心我真的对佛子动情吗？”

    素来不正经的游云这回却没有笑，神情里满是严肃，话语的告诫意味格外浓重。

    “所谓逍遥，顺心而为也。”

    “当年我们宗门始祖东霜寒艳绝九州，天资绝佳，在百年之内顺利成为元婴期修士，更是自创多种功法。却因为爱上当时的佛门之光求而不得，最后创立合欢宗，陷于情.欲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游云看着她，终究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就是懂了才觉得无语的好吧。

    瞧着她脸上满是无语的表情，游云撇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现在留下，是因为单纯的想留下。

    游云长叹一声，轻拍了拍衡玉的肩膀：“也罢，你之前说过自己想要走一条逍遥大道。”

    “是是是。”衡玉回答得格外敷衍。

    难道万载岁月以前，惊才绝艳若始祖东霜寒不清楚这一点吗？

    -

    游云乐了，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不错啊徒弟，你都学会欣赏为师的才华了。”

    他正在给衡玉读自己写出来的攻略手册，这本书堪称他千年经验之大集成。

    直到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最开始留在了悟身边，是为了完成内门任务。

    从问心湖惊鸿一瞥开始，她的情绪几次三番因了悟而起伏，他却反而平静下来。于是在两人之间一直更游刃有余的她，现在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感觉自己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这男女之间总是这般，喜欢彼此试探，更喜欢在试探之后去悄悄分析对方的想法。”

    “当然，为师并不是说修士就必须寻觅道侣长伴，而是觉得，寻不寻道侣是你的选择，但无法再遇见一个更合适的人是你为他的牺牲。你是为师养大的，为师都没要求你牺牲过什么，你凭什么为他牺牲？”

    念完这三段话，游云啪地一下把书合上：“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为师说得特别有道理。”

    “你不愿毁他佛道，始终谨守不对他动情的想法。但你有没有想过，再继续接触下去，以后漫长岁月你可能再难遇见一个比他更惊艳、比他更让你心动的人了。”

    “师父，这唯一的理由就够我留下了。”

    这份怜惜，与男女之情无关，是来自长者对晚辈的怜惜。

    “师父，你继续往下念吧。”衡玉说。

    说完之后，游云再次合上书籍，眉梢扬起，说：“有没有觉得为师说得有道理？法会结束就跟着为师回宗门吧，到时候你闭关冲击结丹期，为师把那个隐藏在宗门里的邪魔揪出来。至于你体内的邪魔之气也不用担心，为师会构筑好空间通道，邪魔之气一爆发就马上把那佛子抓来帮你驱魔。”

    “你好自为之。”

    游云侧躺着，一头紫黑色泽的长发全部在软榻上散开，眼角微微上挑，带着惊心动魄的蛊惑。

    “如果对方表现得过于平静，那试探的人就容易惴惴不安，无法平静。如果对方表现得方寸大乱，试探之人反倒能保持住平静，在与对方相处时更加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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