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心中的天平再加个砝码吧，告诉我，我所缺席的那六年时间里，了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了悟其实很少做梦，因此那位姑娘很少入他梦中。

    听到这些议论声，衡玉有些失神。

    之前燃烧的香烛已经快要殆尽，了悟重新更换了一批。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打算先回厢房里小憩片刻，迟些再过来重新更换香烛。

    “再过几日，等佛子开坛讲法了，你我也去凑凑热闹。”

    衡玉抱着栗子，取出一颗默默掰开，塞进嘴里。

    昨夜他倒是难得做了个梦。

    了悟心下想着，抬腿迈进院子的拱门，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连忙把伞收起来，了悟抖落伞上的雨水后，将它搭在墙边角落。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衡玉笑，婉拒道。

    看来等会儿还得烧些热水沐浴。

    外面又在刮风。

    白皙而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把黑色的折扇。

    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早课做得磕磕绊绊。

    雨太大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不知道是谁在河边放花灯，一盏接着一盏的花灯从河流源头飘下来，在水面上坠成一片。

    衡玉猛地转身，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的了缘，微笑起来。

    这抹笑容有些浅。

    走出佛殿，了悟才发现雨下得更大了，天色也越发昏暗。

    他现在在干嘛呢。

    -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桌面上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我从明日才开始传道，现在正好有空。你如果想出去逛逛正好能陪你。”

    ……只不过那时候，人们口中称道不已的是另一位佛子。

    就在这时，闪电凭空在院子上方炸开，于是黑暗的环境被白光所取代。

    了缘莞尔：“那你先下楼，我回房间换身衣服再与你汇合。”

    瞧见这盆君子兰，衡玉有些诧异，微微弯下腰用指尖拨弄它。拨弄得出了神，一直没注意到了缘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注视着这片花灯，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破茧而出。

    了悟跪坐到蒲团上，开始每日的早课。

    但落在这片夜色里，就成了雾里的花灯，惊人灼眼。

    “在想些什么？”身后，了缘换了件新的僧袍，从容走到衡玉身边。

    她所缺席的六年里，发生过什么？

    “我对那位佛子真是如雷贯耳，期待了好久，没想到如今竟然能有幸见到佛子本人。”

    衡玉没有推辞掉这番好意，她轻笑着道：“好啊。”

    衡玉的房间在三楼最里侧。

    他没动。

    因着此事，即使一早醒来时发现外面下起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天气十分恶劣，也丝毫不影响了悟的好心情。

    了缘挠挠头，问：“可以啊，你喜欢吃吗，喜欢的话我给你掰吧。”

    其实现在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刻意想起了悟。

    “好嘞，仙子稍等。”摊主乐呵道，动作麻利地帮衡玉装好栗子。

    她沿着一街漂亮的灯笼往下走，走到了河边。

    衡玉回神，侧头看向了缘：“挺好吃的，绵软香甜，你要不要也试一颗。”

    “没想什么，我们走吧。”衡玉抛掉那些怅惘的情绪。

    美梦。

    地上早就积了一滩滩的雨水，黄泥地面泥泞不堪。即使了悟刻意避开低凹下去的地面，还是没办法完全避开。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雪松的味道，现在点燃香料，等他从佛殿回来时，室内的雪松味道会很浓郁。

    直到了缘轻咳两声，衡玉才慢慢回过神来：“你怎么过来了。”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

    了悟打开厢房门时，顺手拿起搁在墙角的油纸伞，将油纸伞撑开，冒着这滂沱大雨赶去佛殿——最近临近过年，师弟们全部都回了宗门，这封印地又只剩下他一人，所以他需要承担起每天为佛殿点燃香烛的事务。

    “听闻灵犀阁阁主的女儿见到那位佛子后，便魂不守舍起来。说佛子不似在人间，像是在云端出没的仙人。”“……这得是何等风姿啊。”

    洗漱完后，他穿上僧袍，临出门前又折返回去，往香炉里投放一小块雪松香料。

    多年以前，她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赞叹话语。

    好不容易完成今日的任务，了悟再次从蒲团上起身。

    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了悟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爬起来，先点燃室内的烛火照明，这才去洗漱。

    他先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物，确定自己浑身恢复整洁，这才迈步走进佛殿里。从左手边开始，依次更换炉里的香烛。

    了悟没说话。

    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完全不受人的控制。

    “不好吃吗？”了缘问，“我看你的神情不太满意。”

    天上星光黯淡。

    两相交辉之下，他的手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慢慢地，佛殿变得明亮起来。

    抱着归一剑，走到酒楼一楼时，衡玉听到好几桌修士和凡人都在讨论佛子传道的事情。

    走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上，衡玉挑了几样新奇的吃食买下来。当然，都是了缘付钱。

    借着这片白光，了悟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

    应是还在那寂寥的封印地里苦修。

    “听闻无定宗佛子要来我们灵观城开坛讲法。”

    路过卖栗子的摊主身边时，衡玉停下脚步，对摊主说：“麻烦给我称一斤。”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直看到闪电消逝，天光再次黯淡下来。

    于是雨全部斜落下来，不听话地打在了悟的衣摆上。等他赶到佛殿时，下半身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得差不多。

    等他接近厢房时，衣摆再次湿透。这一回更是狼狈，泥水飞溅起来落在他的僧袍后摆上，灰色的后摆上星星点点都是黄泥。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他回来了，撑着伞缓缓转过身来，说：“这是寺庙吗，怎么没设门？我直接进来后，瞧着这里有烛光，想着这应该是你的院子。没想到前脚刚走进来，你后脚就回来了，还真是巧。”

    但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事情，只要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她总是不期然想起他。

    地上星火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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