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她说得很慢，而且每句话间停顿了很长时间。

    “有一些想法了，但我心中的天平还没下降到那个程度。所以我到那里后会再看看，我觉得，他会为我加好最后的砝码。”

    了悟发酵好面团后，坐在小板凳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没等到衡玉回来。

    不再是左手与右手互奕。

    “太麻烦了，反正我不介意用旧的那个。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与我共用一个了。”

    了悟觉得，这两天他过得如坠云端。

    了悟说：“不麻烦。”

    “终于天晴了。”看着外面那已经放晴、却还是暗沉沉的天，衡玉穿着一身红裙跳下台阶，来到了悟身边，“我们出发去镇子上吧。”

    周围光线太过黯淡，知道她看不清，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东西全部买齐全，他们就该赶回去了。

    衡玉随意道：“我在啊。”

    说到这，她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在合欢宗里，舞媚和迟他们都不会下棋，我师父是个悔棋高手，和他下棋总是下得一肚子气。了缘棋品不错，但问题是他不思进取，棋艺直接被我吊打。这么寻思一圈下来，我居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棋友。”

    一路上，除了雨水噼里啪啦的响声，就是他们踩过泥水时的哗哗脚步声。他们都是一言不发。

    “而且，谁说我的喜好从未变过？”

    “……”

    小白叫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掌柜绝对不是没眼力的人，一听衡玉的问话，当即殷勤回应道：“回仙子的话，还剩三十多个。”

    他在原地踌躇片刻，想着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她——但令牌没有提示，说明她肯定没出事。

    “你离开了那么久，就只买了一包栗子？”

    “你变了许多。”衡玉侧头去看他。

    “师父说过，所谓逍遥，顺心而为也。”

    借着微弱的光芒，她心满意足看到他连如玉的脸庞也染上红晕。于是她的话音顺势一拐，说：“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洗裙子，贴身衣物就不必了。”

    不再是抚出寂寥而无人倾听的曲子。

    等衡玉买完东西走出铺子，左右环视一圈都没瞧见了悟。

    “洛主。”了悟无奈又喊了一声。

    衡玉也没站起来，继续蹲着，笑道：“你说是他催动灵力凝结出来的？我都没讲究，他倒是先帮我讲究上了。”她蹭了蹭小白的头，问，“他好不好，你喜欢他吗？”

    他终是无奈一笑：“洛主，你是越发促狭了。”

    衡玉大笑起来。

    了悟轻叹了下，还是伸出自己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想去哪里逛？贫僧现在有空了，可以陪你。”

    见她没追问买的是什么，只是接过栗子默默剥开，他轻松了口气——毕竟，他还想给她留着些惊喜。

    如今还差半个月就到年节，城镇热闹起来，各种年货也已经摆在店铺里。衡玉走进一个规模稍微大些的店铺，基本就把糖果糕点一类的吃食都置办妥当了。

    泡茶。

    “等你沐浴完，直接把裙子放在木盆里吧，贫僧清洗自己的僧袍时帮你一道洗了。”

    封印地这里非常危险，所以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都在千里之外。

    她肯定不会喜欢封印地常年的昏沉……也是，除了那些邪魔，谁会喜欢呢。

    不再是泡出香醇的茶只有自己去品，于是泡茶越来越敷衍。

    他们这回要去的城镇更是距离此地两千多里。

    飞行半天，抵达城镇时正好是下午。

    小一些的喜好，比如她以前最喜欢的花是垂丝海棠，后来因为他送的那盆君子兰而改变。

    她在就好了。

    可惜封印地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悟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她肯定要留他在这里多住几天。

    “好，贫僧回去就给你找。”

    了悟抱着花盆边缘的手用力猛了些，指甲泛白失去血色：“那你觉得这样的变化算好还是算坏？”

    瞧见城镇周围那些青草绿树，衡玉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你经常从封印地出来，到城镇采购东西吗？”

    了悟乖乖点头。

    衡玉说：“那就把这周围绕一圈吧。”

    他被‘我在啊’这句话打动。

    -

    衡玉不赞同道：“偶尔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要走出城门前，衡玉扯住了悟僧袍的袖子：“我们去买两盆花吧。到时候小心护着，以你我的实力，它还是能在封印地里活下来的。”

    游云长叹：“你这又是何苦呢。”

    了悟微微笑起来：“贫僧觉得这样的变化很好。”

    小白顿时不满大叫起来：那人怎么可能有它可爱，它可是这沧澜大陆仅存的纯血白麒麟了，这身光洁的白色毛发任谁看了不喜欢！也就她会觉得那个闷葫芦比它可爱！

    她这身气质在这个偏远城镇里格外突出。

    了悟的耳垂瞬间红起来。

    “从前我觉得完成内门任务后斩断和他之间的联系，可以一心求取逍遥道。慢慢地，我知道了很多事情，看着他为我受尽相思之苦，看着他为我剥夺骄傲，我也无法平静。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他。”

    “都听你的安排。”衡玉说，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打算再去睡个午觉，你去忙你的吧，下午我们一起下棋。这些年我的棋艺进步非常明显，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游云怜惜道：“你这一趟过去，就意味着打破现状。打破现状后，你们势必会换一种相处模式，你想好这种相处模式了吗？”

    衡玉理了理背在身后的归一剑，说：“师父，还记得在法会时你对我说过的一席话吗？你说再接触下去，漫长岁月里我再难遇到一个比他更惊艳、比他更让我心动的人了。”

    两人绕了一段路，终于找到卖花的小摊贩。

    是啊。

    抚琴。

    -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东西扔在没有空气流动的储物戒指里，长时间都不会变质，所以可以多备着。

    笑够之后，衡玉又说：“难怪他这些年越来越沉默，在这个地方，大声说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也没胡乱走动，就在原地安安静静等着了悟出现。

    “……记得。”

    两人慢慢走着。

    等小摊贩将君子兰递给她和了悟，了悟低头，用指尖拨弄了下它的叶片：“这么长时间没见，洛主的喜好还是从未变过。”

    衡玉一眼相中摊子里摆着的那两盆君子兰：“就要这两盆。”

    “我全部都要了。”

    “那要给我另外备个浴桶吗？”

    这个温柔的、艳丽的、有时候又调皮恶劣的姑娘。

    莫名的，明知道不应该，了悟心底还是泛起几分隐秘的欢喜。

    衡玉摸着它的毛，说：“苦修。抛却那些过往的荣光。让更多的荣光加在了缘身上。”

    下棋。

    了悟说：“还买了些别的东西。”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衡玉转头盯着他几秒后，朝他伸手。

    比如，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没有头发的佛子。

    “等到了镇子上，我们买材料，你帮我多做一些雪松香料好不好。我以后可以拿来用，这些年一直用合欢熏香，我已经有些腻了这种味道。”

    衡玉将手举到伞边，看着雨水自伞边滑落后掉进她的手心，将她原本干燥的手心打湿：“毕竟你我曾为夫妻，虽然现在只是友人，但在这方面也可以不拘小节些。”

    “不经常，师弟们每次过来都会带齐东西。”

    用过东西后，衡玉对了悟说：“你还记得怎么配置雪松香吗？”

    馒头有些干。

    “贫僧陪你。”他如此说道，声音温润如同山间清风，浅浅淡淡，却也撩人。

    游云终于无言以对。

    雨水靡靡而下，将她的裙摆溅湿。她抱着小白要离开前，师父游云推门从院子里走出来，问她：“决定去了？”

    这种愉悦的笑声出现在死寂的封印地里，显得格外突兀与奇怪。

    她离开合欢宗要过来封印地找了悟那天，也是下雨天。

    了悟点头说好：“距离封印地最近的镇子太小了，可能凑不齐足够的材料，那我们到时候走远一点吧，去到离这最近的大城镇，那里能够买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快要绕回到佛殿时，衡玉才轻轻开口：“又要备水沐浴了。”

    犹豫了会儿，了悟还是站起身，拎起搭在墙角的油纸伞出门，顺着令牌的气息走到湖边，就看到她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小白蹲在她怀里和她一起盯着河水发呆。

    衡玉瞧他一眼，罢了，这人答应得好好的，但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听她的。

    大一些的喜好啊……

    过了好一会儿，了悟抱着一包温热的栗子走回来：“久等了。”

    等了悟愣愣点头，衡玉便笑起来，笑得有几分恶劣，得寸进尺道：“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我不想自己洗，你介意帮我洗吗？”

    这件事是他没考虑妥当。

    不过配着面汤一起用，倒也刚刚好。

    “我们别耽搁时间了，去买东西吧。”

    瞧着旁边店铺在卖烟花和灯笼，衡玉让了悟在原地等她，她小跑过去买了一堆烟花和灯笼。结账时，衡玉余光瞥见店铺角落摆有几个花灯，她指着那些花灯问掌柜：“店铺里还剩多少花灯？”

    “……不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难道是觉得他比你可爱吗？”

    她说得越是平静，了悟便越是局促。

    了悟点头应好。

    等衡玉沐浴出来，吃食刚好出炉。

    两人又去买了一堆的蔬菜。

    -

    衡玉托腮瞥他一眼，缓缓道：“求之不得。”

    “我觉得你说得对，只有他，只是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好。”

    衡玉看着他，莞尔一笑：“那我也觉得这样的变化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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