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媚那支折腰舞快跳到尾声时，衡玉注意到殿门处逆光站着个身穿剑宗服饰的青年。

    说到这里时，舞媚瞧衡玉一眼。她身边能作为参照的对象，仅有衡玉一人。她很清楚那位佛子待衡玉有多好，相比之下，俞夏待她总觉得欠缺了几分。

    衡玉轻笑：“是啊，抱歉，今天才过来看你们。”

    熟悉的音乐声引得众人惊呼出声，但很快，这些许惊呼声全部被压了下去，大家安静在雨中行走，侧耳认真倾听这首曲子。

    这万花筒胜在构思新奇，喻都他们逮着一个新奇的玩意就乐呵半天。

    “洛师姐你没出事，这实在是太好了！”

    音乐声和着细雨声，和着风声，和着他们轻缓的脚步声，一时之间，时光好像跌转回到在合欢宗里的漫长岁月。

    “还能醒来就好。”

    “师姐你伤得那么严重，之前游云大长老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合欢宗整个宗门都是这种风气，舞媚从小在宗门里长大，会有这种想法实属正常。

    ——哪怕遭遇层层痛苦，只要人还在，还能一块儿饮酒高歌，一块儿醉卧红梅白雪，这就已经是极好了。

    闻言，迟好奇地瞧过来。

    舞媚起了兴致，起身走到人群中跳了支折腰舞。广袖挥洒间，妩媚多姿柔情万千，难怪总有人如其名这种说法。

    “要我说就应该我们去探望师姐才对，你那个伤势怎么躺着养伤都没问题。”

    衡玉瞧舞媚一眼，又去看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她眸光一闪，凝神看去，只见那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舞媚，脸上带着极浓的惊艳诧异之色。

    这时，不知道是哪个师弟师妹扭响音乐盒，熟悉的曲子响彻整个大殿。

    舞媚刚好在摆定格姿势，粉色水袖垂到她颊侧，她脸上的绯色要更盛几分。

    衡玉抬手摸了摸舞媚的颊侧，帮她抹去颊侧那小块血污：“别哭。”

    夜色浓重，衡玉功成身退，打算跑回去找她的了悟。

    “好吧，其实没什么大事。”舞媚抬手挠挠头，手腕间那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馥郁而惑人的暗香直朝衡玉鼻尖袭来，“你也知道我修的是媚术，而且合欢宗弟子并不讲究什么结为道侣只此一人，素来是由着自己的感情，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撤。”

    刚刚还格外沉闷的队伍在看到衡玉时顿时乱成一团，一个个恨不得挤过来跟她打招呼。

    了悟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殿外，不知道是等了多久，浑身带着淡淡的凉意。悱恻的月色落到他身上，他便成了令人向往的温柔乡。

    当然，舞媚必须得承认，她待俞夏也不够好。

    折腰舞强度极大，舞媚舞完一曲气息微喘。听到衡玉的说话声，她抬眸看向衡玉，见衡玉抬手指了指左斜方，她目光跟着移过去，瞧见那容貌熟悉的人时，舞媚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如一朵潋滟多情、盛放到极致的合欢花，叫人明知她有危险，还是忍不住绕过丛丛荆棘为她而来。

    舞媚眼里水色更浓：“你是笨蛋吗！不能说别哭这句话知不知道！”

    “我承认我对俞夏不一般，但想想，我对他或是他对我，压根没到你和了悟那种状态。”

    行吧，拿俞夏和那位佛子比，那他们两人这段感情还有得磨了。

    “对啊，师姐你太乱来了，好在一切平安。”

    她没再说话，垂眸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个合欢花形状的八音盒，扭动木条后，音乐声顿时响了起来。

    “感兴趣吗，等以后回到宗门，我慢慢教你们怎么做。”衡玉说，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几个万花筒递给身后的喻都，让他拿去和其他师弟师妹们慢慢玩。

    旁听的迟：“……”

    舞媚微微垂眼，顺着衡玉这番话思考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面对苦痛时，她尚且犹有余力微笑。面对这样平静的问候，她却很难不失态。

    衡玉靠着墙壁慢慢注视他们，舞媚和迟学着她的动作。三人这么并排坐了会儿，衡玉出声道：“听了悟说，你要找我聊感情问题？”

    “舞媚！”衡玉连忙高呼一声。

    而这抹笑意，在看到撑着油纸伞慢慢走到她面前的衡玉时，更深了几分。

    衡玉身体不太舒服，只是安静坐在角落给他们打节拍。

    与众师弟师妹们交谈几句，衡玉无奈扶额笑：“我们别围在城门了，回宗门驻扎地吧。你们回去换身衣服沐浴一番，等天色暗些我们一块儿用些东西？来迎接你们前我已托厨房那边做了合欢糕。”

    有人开口跟着唱。

    “师姐，你终于醒了！”

    才刚走出大殿，衡玉便瞧见熟悉的人。

    慢慢地，其他人也一块儿跟着唱。

    当面对死亡成为这几年的主旋律时，舞媚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很低。

    “哭出来也挺好的。”

    舞媚神色一僵，不爽嘟囔道：“不是吧，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围坐着的众人高声欢呼，还有同样学过折腰舞的师弟师妹加入其中起舞，场面混乱而热闹。

    衡玉笑：“为什么你会以为他会瞒着我？”

    衡玉迈下台阶，快步走到他面前：“我想你了。”

    听到这话，舞媚连忙上前搭腔：“对啊，你们不累我可累了。像我这般美艳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浑身血污。”

    倒是衡玉轻笑起来，说：“彼此的相处模式是不可能照搬的，只要你和俞夏觉得舒服就行了。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会纠结了。其实不用太纠结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让一切顺其自然吧。长生大道路漫漫，就算纠缠个几百年才出结果，那也还有上千年岁月彼此相伴。”

    她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笑意模样。

    “洛师姐！”低垂着头神游天外的喻都猛地惊呼。

    舞媚两手抱臂站在人群外围，轻啧了一声。

    了悟牵住她的手，轻笑道：“那我们回家。”

    她笑得这么柔软，强行按捺着心中激动之情的师弟师妹们受不了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朝她挤来，如众星捧月般将她围住，又很小心地没触碰到她，免得身上的血迹和冷意传到她身上。

    直到众人沐浴结束，一块儿盘膝坐在大殿里吃合欢糕时，舞媚才问起这八音盒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首曲子在合欢宗里流传甚广，是出了名的靡靡之音。

    她一直在咬牙强撑着，不敢轻易倒下去，就怕其他师弟师妹们看到她放弃，也跟着心态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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