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丝毫不觉得这个回答有问题,可容宣却突然沉了脸,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皱着眉头,嘴唇隐隐有些发抖,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无话可说。
萧琅眼中满是疑惑,不知此人怎地突然不高兴了,她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番,方才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句句属实,完全没有可能冒犯别人的地方,此人怎地如此喜怒无常?
“你帮我、爱护我、跟着我,甚至……”容宣一下顿住话头,却又咬咬牙接着质问她,“甚至与我亲昵,与我书信往来,与我互诉心意……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紫微宫而非真心喜欢我吗?”
最后一句话容宣自觉十分“不要脸”,每一个字都是他吼出来的,试图以声音壮胆色。
“当然是!”这人凭什么说话这么大声!萧琅叉腰,比他更大声地吼道,“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做朋友给你写信保护你的,否则你哪还有命坐在这里听我说话,你黄土都埋半截了知道吗!”
萧琅的声音清脆又不失奶气,吼起来气势全无,倒是十分可爱。
她说她是喜欢我的!
她说她是喜欢我的!
……
容宣的脑海中无限循环起这句悦耳动心的话,萧琅在他眼中的模样哪里是琉璃盏中的蜜桃所能形容的柔粉可爱,明明是天底下最软糯亲昵的小姑娘!
他脸色爆红,一下捂住萧琅的嘴,神色紧张鬼祟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责怪”她这种事怎能如此大声的说出来,还要不要颜面了,若是被人听了去该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儒生规矩真是多!”萧琅不以为然地撇嘴。
容宣将她抱上膝头坐着,期期艾艾地问她前些年给他写的信里说要嫁他为妇的事可是当真吗。
“嗯……这个……”萧琅紧跟着脸色一红,她尴尬地咬着手指头,不敢直视容宣亮晶晶的眸子。
那年她还不懂事,只知婚娶便是家里多了一个人,两个人一起玩闹一起过日子,却不知这水极深。可这几年她与师兄走了无数地方,也见惯了人生百态,已然深知婚娶乃是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其中更有说不出的奥妙。
如今容宣竟旧事重提,她不知该拒绝还是该答应。若是拒绝,她岂非成了那不守信用之人?若是答应,可她是阴阳家方士,终生不得婚娶,待夫子羽化登仙她与疆德子必然要继承星主与术主之位,守着蓬莱阴阳家,岂能嫁为人妇!
容宣看她这般为难的模样便知此事恐怕是她当年天真时的无心之言,怪道她从未放在心上。
心愿终是难遂,容宣心中虽失望却也不想、亦不能逼迫萧琅信守诺言,毕竟萧琅是疆景子,是未来的星主,岂能与一俗人结亲,竟是一丝希望也无……
“我开玩笑的,你不必当真。”容宣笑着在萧琅头上揉了一把。
萧琅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容宣第一次与她这般亲近,与她如此相近的对视着,他猛然发现萧琅的眼睛十分奇异——
她的眼白并非常人浑浊的青白色,亦非纯粹的白色,雪色的眼白中隐隐有分散的金点,像切成细末的阳光。正中的瞳孔亦非墨色,竟是极为通透的墨蓝色,透过瞳孔似乎能望进她的心底。
烛火微微一晃,容宣仔细而诧异地盯着萧琅的瞳孔,这哪里是通透的墨蓝色,分明是透明的瞳孔中盛满了万千幽蓝明亮的星子,星芒极尽璀璨,如天上银河般仿佛随时都会流出来,一双翦水明瞳仿若华星秋月,广袤夜空。
容宣忍不住寸寸挨近,嘴唇已然触碰到微翘的睫毛……
萧琅“啪”地一下捂上眼睛,“你意欲何为?”
容宣尴尬地轻咳一声,对着孩子模样的萧琅他也着实下不去口,未免太猥琐了些!
他随口扯了个理由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像是后面有豺狼追赶似的。
萧琅站在门口叉着腰望着容宣落荒而逃的背影犹自不解,“我的眼睛有这么可怕吗,一会儿想着舔一口一会儿又吓跑了,什么人这是……”
秋日犹凉,寒冬已至。
钟离邯又在容宣面前炫耀新做的冬衣,待显摆完了,他惊讶地发现容宣竟没有让他滚,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容宣看向钟离邯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钟离邯突然灵光一现,遂问容宣可是有甚喜事没有,否则他怎地一点儿也不嫉妒了。
“我何曾嫉妒过!”容宣急忙否认,他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中的乐谱,虽已努力压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翘,“无甚喜事,不过前些日子她说喜欢我罢了!”
说得轻巧,耳根却红得不像话。
钟离邯瞟他一眼,“说实话,依我看,疆景先生所说的喜欢怕是和您想的不太一样……”
这人怎就不会说句好话!
容宣将乐谱甩到他脸上,怒道,“给我出去!滚,现在就滚!”
钟离邯抱头鼠窜,但私以为自己说的没错,只是容宣听不进去他也无法,但愿事情如他所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