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鄢君虽不安分却没有闹出大事,阴阳家佯作未见也就罢了。孰料其经年累月野心膨胀,竟连龙脉都敢插一脚,无名子可再不敢放任不管了。
好在鄢君学艺不精,又有两名天赋异禀的师侄,阴阳家对付他绰绰有余,哪怕疆德子叛变,双方对峙仍是阴阳家占据上风。但无名子对鄢君早已不耐烦,更怕自己乘鹤之后萧琅斗不过老奸巨猾的鄢君,故而一直在暗地里等待时机以铲除阴阳巫。
阴阳巫这次小动作虽不知具体目的是哪般,不过正中萧琅下怀,她第一时间写信给无名子告状。反攻的机会她等了太久,阴阳巫存在的每一天都在她心头上扎下一根刺,令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拔掉这根刺的关键只有鄢君——
只有抓到鄢君她才能知道季无止这厮去了哪里,才能知道那个诱使疆德子背叛阴阳家的坏女人到底是谁!
沉萧见萧琅这几日坐卧不安,连容宣都懒得搭理,心知她确实心情不佳,遂邀她去城南散心。
城南有一汪大湖,名伊人,雨后格外清亮壮美,是纳凉赏景的好去处。
夏季游湖者众,去得早才能抢到好位置,故天色刚刚放亮沉萧便喊萧琅起床,然而两人一直拖拉到辰时才匆忙出门。
坊外人多,萧琅紧贴着沉萧亦步亦趋,不甚自在。
她今天穿了件浅绿的衣裳,出门时容宣说她像棵笋。这话听着不像夸人,大概是她穿着不好看罢。正为做了新衣裳感到开心的萧琅很是扫兴。
“他那是说你明媚,如笋般水灵……”沉萧想不到自己还有帮容宣说话的一天。
“他懂个蚌壳!”萧琅气得很,心想等闲了再收拾那有眼无珠的货。
夏季天气炎热,湖边人头攒动,湖心岛上也被人占了七七八八。
沉萧与船夫谈好价钱,赁了一只小舟带萧琅往湖心岛去。
两人刚登舟便听见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沉萧起身眺望,萧琅也跟着站起来看热闹,可惜矮了点,被人群挡得严严实实。
原来是新丞相范子兴领着大队人马自中央街上路过。
“许是去接西夷来使了,听说是范相主动请缨呢!”沉萧坐下来,吩咐船夫开船往湖心岛去。
“范相啊……”萧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沉萧一脸明了,也跟着笑了笑,没吱声。
新丞相范子兴今岁刚好五旬,为官长达三十四载,是东武王为姜妲留下的忠臣之一。
此人说忠良倒是不假,只是志大才疏、资质平庸,徒有钻营的心却没那钻营的本事,勤恳有余聪明不足,做了三十多年的官也未能取得突出政绩。若非容宣升任相邦而他的资历又摆在这里,丞相的位置恐怕还轮不到他来坐。
原本此次接引西夷来使的任务是要指派给容宣的。东原君臣具闻季子桑性情乖张、忌讳颇多,只有出使过西夷的容宣识其秉性。更何况姜妲位列诸侯,季子桑只是公子,令容宣做接引使者也算是礼数周全。
怎知,姜妲刚提出接引西夷来使的话茬便被范子兴接了去,对方既已表明为东原立功的决心又怎好泼其冷水,君臣深思熟虑数日方同意他的请求。
范子兴虽不了解季子桑但也是成熟稳重之人,应当不会出现大问题,姜妲好生叮嘱了一番,又指龙非为副,容宣幕后协助,这才派人随他去了。
“眼看这岁数了,是该为身后名争上一争了……”沉萧轻轻一笑,“只是我看他不像个机灵的,可别急功近利,临了出甚岔子才是。”
“容宣看着也不像个机灵的。”萧琅跟着笑起来。
沉萧闻言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旁人不机灵那是真傻,他不机灵纯粹是憋着坏招想祸害谁”。
萧琅讪讪一笑,竟觉此话甚是有理。
小舟很快靠岸,船夫掂了掂沉萧给的赏钱立刻眉开眼笑——像沉萧这般给了租赁费还能再出一份赏钱的有钱人可真不多。
岛上已有十数人,多是城中高门大户家外出游玩的少主带着奴仆,此时正聚集在小岛西侧的竹林里吟诗抚琴,或是翻阅书卷,好不悠闲。
岛东侧有一回环曲廊与零星矮屋,屋中不知有无客人,廊上倒是坐了好些人。曲廊西段位置已满,东段只坐了两名淑女,四下空旷,另有两名随行女婢立于廊口阶下说话,见萧琅二人走过来立刻收声,满脸警惕地盯着她俩。
萧琅蹦蹦跶跶要上台阶,左手边的女子上前一步将她拦下,“我家女少主与申家女少主正于廊下歇脚,二位淑女请别处去罢。”
这话说得可不太客气,沉萧笑容一敛欲与之理论,萧琅赶紧拉着她往另一边去,“我们从那里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