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寺人低声提示时辰差不多了,姜妲点头示意范子兴开始唱礼。
“请,公子子桑、西夷使者、公孙宠先生、公孙丑先生入殿——”
范子兴所唱之辞由九位礼官依次从殿内传至殿外,高声呼喊,上下相传,声势威严。
季子桑屏气凝神,心中大稳,大步向前迈去。
“名家惯会诡辩,又好煽风点火。你在西夷时曾遭公孙兄弟挑衅,多亏先生解围。今日先生不在,你需多加小心,莫被他俩带偏了。”胥食其微侧身体,低声叮嘱容宣。
容宣感激地拱了拱手,“是,多谢太师提点,容宣明白。”
说话间,季子桑一行人已在殿中站定。
姜妲率先表示了欢迎,季子桑回礼,命副使献上礼物。
礼盒成条状,由一名高大威猛的壮士捧着。副使揭开遮布打开礼盒,霎时,惊呼议论声此起彼伏。
盒内竟装着八只青铜小鼎!
八鼎一大七小,一字排开,形态各异。鼎上雕饰多为山川湖海与珍兽异宝,鼎内一层寸宽白玉。青铜鼎外表浑厚庄严,内层光泽温润,尤以“一大”最为精致,内外两相呼应,可谓精美绝伦!
“西夷献新鼎八只,总重八钧,贺大王即位!”季子桑示意捧鼎壮士上前,好教姜妲看清盒内之鼎。“八鼎乃寡君命西夷顶级工师和玉尹仿汤邑大禹九鼎其八制造而成,分别为豫州鼎与冀、兖、青、徐、扬、荆、雍州鼎。鼎小量轻,今赠与大王权作玩物之用!”
将八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好大的口气!
“天子享九鼎,诸侯享七鼎。姜妲位列诸侯,岂敢贪图八鼎,七鼎足矣!”姜妲委婉表示拒绝。
豫州鼎乃天子之鼎,将天子之鼎当做礼物送人,如此礼崩乐坏的行为也只有西夷王敢明目张胆地做出来!
他敢送,东原却不愿收。
更何况,姜妲最想要的那一鼎可不在这八鼎之中!
“东原位卑力微,得一扬州鼎已不胜荣幸,岂敢肖想其他,大王您说呢?”话音落地,胥食其望向姜妲。
姜妲微笑颔首,称“正是”。
季子桑闻言哈哈一笑,“不过玩物罢了,寡君亦有八只小禹鼎时常把玩。只是未料大王竟与寡君喜好一致,对扬州鼎情有独钟,寡君时常玩弄扬州鼎,言辞之间亦是十分喜爱。若是大王真心喜欢,西夷可再铸十只扬州鼎赠与大王玩乐!”
竖子简直放肆至极!
东原朝臣脸色剧变,无一不怒视季子桑,有人将要拍案而起。
“大王,小臣倒觉得公子子桑说得很有道理啊!”龙非突然站起来,高声说道,“这些只是小玩意儿,您全套收下摆起来也好看。只不过豫州鼎乃是天子之鼎,咱们确实不能收!但大王既已称王,便是比一般诸侯要尊贵些,享八鼎也无可厚非。不如这样,劳烦西夷王将豫州鼎换成梁州鼎,这样八鼎大小一致,摆起来又不突兀,岂不是更整齐好看!”
听闻此言,满殿错愕。
姜妲看着季子桑那张稍有青黑之色的脸险些笑出声来,暗道,龙非这小子今日怎地如此上道,该赏!
容宣忍不住笑道,“少上造所言极是,只不过梁州鼎形制独特、工艺复杂,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大王,依小臣看还是算了,便听太师所言,只收下扬州鼎便是。”
姜妲赞同,“太师与相国所言甚是有理,今日寡人便收下这只扬州小鼎。既然西夷王喜好玩鼎,其余七鼎寡人便回赠西夷王,还请十八公子莫怪寡人投机取巧。若西夷王有心,不妨来日再赠寡人梁州鼎一只,以示两国世交友好。”
正当众人以为季子桑要翻脸时,却见他展颜一笑,“如此,子桑却之不恭,待回返西夷,定会将大王美意告知寡君。”
寺人接过副使单独呈上的扬州鼎,姜妲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工艺的确精湛,鼎中玉层亦是顶尖美玉,确实是个好东西,不亏!
她将小鼎放在手边,请季子桑与副使入座,传令开席。
方才一番交锋,季子桑未能讨到好处,反而被东原君臣将了一军,他心中不忿,对眼前的珍馐琼浆与琴瑟乐舞都少了八分兴致,一心想着如何扳回一局。
副使见他面色不佳,思忖片刻后与他耳语了几句。
季子桑听罢立刻舒展眉头,但又颇觉可惜。他本想将手中的筹码再多留几日,眼下看来不得不提早亮出了。
“大王,子桑此次出使其实另有重任,便是护送名家两位公孙先生游历列国,来时匆忙未能提前通禀,还请大王勿怪我等唐突。”
其实无需季子桑提醒,早在东原君臣看到公孙兄弟的瞬间便知二人来者不善,要么是主动来找茬的,要么是帮季子桑找茬的,总归是心存恶意。
公孙兄弟应声离席,双双一揖,异口同声,“名家公孙兄弟拜见大王,贺大王即位之喜。”
姜妲出于尊重起身回了一礼,不等她说话,兄弟二人又同声说道,“我兄弟游历列国多年,对东原早已心向往之,今日得偿所愿实乃三生有幸。尝闻东原人杰地灵,想必能人异士众多,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请教一二,不枉我等向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