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文只在相舍待了不过两日便急着回去,任凭容宣如何挽留也不肯再多住半刻。他自称住不惯这繁华城邑,外面吵嚷得厉害,夜夜不得安眠。
容恒只当是自己伺候得不到位,叔孙文又不好意思直说,因而心中很是愧疚。但容宣明白,哪里是伊邑吵嚷,而是这里没有两位老友和满院学生作陪,叔孙文一个人在异乡有些孤独寂寞。遂不再多留,只准备了两大袋礼物请他带回去,又请龙非帮忙送一程。
临走时,叔孙文突如其来地与容宣说了一句话,听上去有些云里雾里,“若事成,她便有恩于天下。若事败,即便万民咒其罪,你也要相信她是最无罪的那个。”
容宣当即跪于叔孙文面前,深拜而誓,“夫子,纵使所有人都恨她、疑她、负她,学生也始终一心向她,日月天地共鉴!”
“日月天地于你何用,得无名先生认可方为正理!我儒家弟子向来尊崇五常兼备,望你坚守本心,为万人表率。”
“学生谨遵夫子教诲!”容宣再拜稽首。
容恒不知所以,也跟着再拜稽首。
待主仆起身时,叔孙文与龙非已走远,但墙外仍回荡着叔孙文爽朗洪亮的笑声——
“你还记得老夫吗?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你,哈哈哈……”
“不、不记得了。”
“哈哈哈,不怨你,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你都长大了,你同你父亲长得倒是不像……”
“啊哈!哈哈……”
容宣疑惑,“他前两天不还说上将军父子长得一样吗?”
“长辈无话可说时便会说小时候抱过你、你同你父母长得一个模样、你更亲近父亲还是更亲近母亲……诸如此类的话,相国不必当真。”
“是吗?”
“是的没错。”
“那你字写完了吗?有研究这些的工夫都能多写……”
“没有,告辞!”
不等他唠叨完,容恒一拱手,转身一溜烟儿跑了。然而不过片刻工夫他又慌里慌张地跑回来了,“相国,理士带人来了!”
“快请!”
齐士所来目的十分明确,仅为越邑坛主被杀一案,特来审理容宣。他虽为理,掌贵族宗室刑罚,但地位远不如相国,故行事多恭敬有礼。
“当晚相国何在,所为何事?”
“天阴腿疾复发,在家养病。”
“此前士从未听闻相国有疾,不知疾自何来?”
“前些年腿伤未愈,医士医术不精,由此落下病根,有医案为证。”
“请呈医案。”
容恒将医案递过去,齐士翻来覆去地看了有三四遍,捋须思考了一会儿,说要将医案带走。容宣欣然应允。
“士听闻,相国在万儒总院时师从叔孙文先生门下学习剑术,想来应当武艺非凡。”
“这……”容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学习剑术倒是不差,只是我一向喜文不喜武,学了许多年也只是皮毛,聊作强身健体之用罢了,至于武学非凡一说实在无从谈起。”
容恒适时插了句嘴,“理若是不信,可寻大王一问,大王是知道的。”
容宣点头,“正是,前年年末为刺客所伤,大王亲理此案,刺客至今仍关押在宫狱中,二者皆可为证。”
齐士自然不可能去找姜妲为之作证,“竟有此事?那刺客所谓何人?”
“先齐人,萧绿。”
得知刺客名姓,齐士赶紧着随从记下,当即便告辞离开,称“改日再来叨扰”。
容恒站在门口看着对方着急离去的背影满怀担心,怕齐士当真去找萧绿询问,“他若果真去宫狱提审萧绿可如何是好?萧绿靠谱吗?她那么恨您,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