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那她何时才能离开宫狱?”
“新王登基,大赦天下。”
“呃……行罢。”
容宣老早之前便觉得,萧琅之所以着急将沉萧送入宫狱关起来,又将她逐出师门,为的应是保护沉萧。至于理由,也许是与阴阳巫入侵蓬莱有关,也许是不想沉萧跟着自己去冒险。
倘若是后者,萧琅做的事应当十分危险,于沉萧而言恐有性命之忧。容宣思及此处时心中陡生对萧琅行迹的担忧,因而不顾一切想要查出萧琅的去向。结果很显然,所有人要么不知情,要么在萧琅的授意下瞒着他,唯独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且美其名曰“为他好”。
每每想到这些,容宣总是不忍自嘲,落入旁人眼中便又是无病呻吟的自怨自艾。
时间晃晃悠悠至除夕日,宫城前的大廷上正击鼓驱鬼逐疫,作逐傩仪式。此等重大活动姜妲必会前去观礼,容宣因而窝在家中并未出门,他才不去姜妲的眼皮子底下晃,免得那人总惦记些有的没的。
但尽管如此小心,他还是没能逃过姜妲的召唤。
傩仪结束后,姜妲派菁菁来传容宣进宫,请他食除夕麦饭。容宣假借“内子身体不适”的说辞婉拒之,然姜妲似乎提前猜到他会这般说,特命菁菁驱车前来,道是接陵萧夫人一同进宫。容宣见状只好答应进宫一趟,又以“内子生病卧床不便起身”为由只身前往。
容恒十分不满,在容宣身后小声嘀咕,”咱们君侯府何时穷到无麦饭可食,竟非得进宫食不可……我看她就是找理由骚扰您!”
容宣示意他收声,悄声叮嘱他见机行事,容恒连忙点头称是。
进宫之后,菁菁将容宣主仆二人领至小寝殿前。容宣深以为此般行径不妥,转身推拒欲走,不料被菁菁一把推入殿内关上了门。容恒见状立刻便要跟紧容宣进门,却被菁菁转身拉着去了偏殿。
“君侯……”容恒万分担心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寝,心中暗骂姜妲不知羞耻,王夫这才故去多久,她便胆敢朝着容宣下手。“菁菁阿姊,这深更半夜的,怎好夤夜打扰大王守岁,我家君侯他……”
菁菁却是笑他过虑,“大王请你家君侯来不过是有些要紧事要商议罢了,大王又不会食人,你怕甚?”
容宣在殿内听到了这番对话,一时不禁冷笑——这大半夜的能有甚要紧事可言,何故昼时不寻他商议,偏偏等到现在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于礼不合,何况是在小寝之内,姜妲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他正寻思着如何脱身,姜妲便推开侧殿两扇高大的雕花门,带着一脸笑容从里面走了出来。
“容子在想甚?”
容宣视线一斜,见姜妲只穿了身绣花丝织的寝衣,披了件墨绿金丝外袍,未着履,立刻闭目低头深揖作礼。
姜妲踱至他面前,负着双手微微弯腰,“容子何不回答寡人?”
“小臣正在思考除夕之夜应告禀大王的吉祥话。”一股香气幽幽袭来,容宣赶紧屏住呼吸。这气味并不重,不过甚是香腻,像盛秋时节熟透乃至糜烂的硕大而又妖冶的花,熏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吉祥话倒不必说了,寡人只看见容子便感到万分心安。”姜妲的笑语意外娇俏,伸手拉住容宣的袖子拽了拽,示意他跟自己走。
容宣抱着袖子很是抗拒,但姜妲不容许他拒绝,半拖半拉地将他拽到榻边,将他按在榻上坐下。
榻上置的食案上摆着鹿炙、脍鲤、羹与麦饭,还有一壶热好的白芷清酒。
容宣犹如坐到针毡上似的跳起来,“小臣不敢!”
姜妲随意摆摆手,“容子在寡人面前不必如此拘礼,在这宫中便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即可。”
这宫城早晚会变成我和琅琅的家,但不是现在。
容宣依旧不肯入座,战战兢兢地拜伏在地,小心翼翼道,“大王恩赐小臣,小臣本不敢辞,然小臣愚钝卑微,万不敢恃宠而骄,与大王同榻而坐。”
姜妲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扬声大笑起来,“容子呀,何必如此心惊胆战。”
说着,她似是哀伤地太息,“自王夫去后,寡人方知何为孤家寡人,如今,寡人也只有容子一个知心人了,谁知容子与寡人竟不亲近,枉费咱们十余载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