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乃大王之臣,诸吏以小臣为首便是以大王为首。”
容宣一直垂首视地,姜妲不知他这是恭敬至极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冷不丁地哼笑一声,身旁菁菁当即跪伏在地。
三国使臣见状不妙便赶紧以要事在身为由先行告退,前去馆驿静候传召。他们可没这本事去掺和东原王和文陵君之间的斗争,只是原本形影不离的君臣二人今日却势如水火,当中缘由倒是耐人寻味。
使臣走后,殿中局面越发冷寂,姜妲盯着容宣眼底淬毒,朝官低眉敛目默不敢言。容宣仿佛无知无觉,不欲在此奉陪,便以体弱不宜久立为名告辞离去,不等姜妲同意与否他已揣着手施施然离开了大殿。
随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些支持姜妲还政于容宣的朝官,头一个跑路的便是明义,龙行父子与范子兴紧随其后,短短时间内殿内只剩不到四成官吏仍站在原处。
姜妲怒极反笑,心里竟意外地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她拂袖退朝,着令菁菁去传燕国使臣长平侯卫羽至路寝相见。
殿外,容宣多谢众官鼎力支持,请大家暂且各自分散,只剩明义与龙行父子二人。
“方才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
明义猜不透容宣当下是如何想的,他二人演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
“我看她冷静自持,只怕是早有防备。”即便姜妲有心提防,容宣等人逼宫亦非不可,但他还是想更稳妥些,“刚好趁机看看有多少人真心追随,免得有人背后捅刀。”
“当真?”明义不信他有龙行父子在还会怕姜妲早有防备,“我看你是怕当着外臣的面闹得人尽皆知,万一有人嘴碎把消息透露给赵韦知道又有外敌之忧。”
容宣有些茫然,他有这么大义凛然吗?
今日实非他不愿逼宫,而是心里缺少底气。他犹记孔芳夫子大寿的那一年,萧琅同他说东原伊邑城乃是龙脉始合之所,姜妲是帮他镇压龙气聚拢之人,不可擅动更不可失位,否则东原与龙脉俱毁。若非如此,他何以费心费力地帮着姜妲保全王位,观宗室祸起萧墙他来坐收渔利岂不美哉?如今临门一脚是不假,但萧琅还在东海忙于龙脉之事,无她首肯容宣始终惴惴不安,生怕坏了两人的大事。“此事……不急于一时。”
容宣不急明义也不好再劝,只是提醒他现在已经撕破了脸,纵使他们不着急姜妲可要急了,只怕不会再顾忌竹北院的威慑力,君侯府再无宁日。
“不慌。”
容宣转而问起国尉邹平伤势如何。邹平班师时不幸遭遇伏击,幸好有钟离邯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只伤了胸前横贯一道。但邹平毕竟已年逾不惑,再加上伤口太深,至今依旧昏迷不醒,宫内疾医疡医皆称恐有性命之忧。
“钟离兄弟是真心将国尉当恩师看了,国尉如此……”龙非想说国尉如此也好,但又觉得这话甚是不妥,于是没有说出口。他想的意思跟他能表达出来的意思总是大相径庭,有话说不出口甚是难受,只能烦躁地抓头发。
容宣等人却是明白龙非想说什么,他是怕将来对邹平下手时会伤了钟离邯的心,那人这些年深受邹平器重,能在国尉军中爬到副将的位置邹平功不可没,说是恩人并不为过。但邹平手握四十万大军的兵权,分量远远超过东原总兵数的一半,是姜妲最大的依仗,国尉军的虎符若是拿不到手则必成祸根,容宣一方与邹平迟早会有一战,与其那时让钟离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倒不如现在就伤重不治,邹平既不必参与到此事当中又能博得一世英名,而容宣的胜率也更大一些。
明义看着容宣,手下悄悄比划了一下,有询问之意。容宣见此眼底一暗,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反而要去探望邹平。
“龙非,你去请医荀同去,他是给先王夫诊疾之人,医术了得。”
明义忽然伸手搭上容宣的肩膀,“都说不二臣,但你可知我为何要跟着你?”
“图我美貌?图我有钱?”容宣将明义的手扒拉掉,图他美貌也无用,他的美貌只属于萧琅,钱也一样。
明义抿着嘴,似是有些嫌弃,“图你脑壳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