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姊妹小心翼翼不敢出门、甚至连秦宫之主容宣也要防备着的行径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萧琅囿于此题便有些心不在焉,简上的文字一个也看不进脑子里,她索性扔下竹简,招呼沉皎同她一起去东宫瞧一瞧。
沉皎作为外男,进入宫闱之内不甚妥当,于是建议萧琅带容恒一起,正好试探一番蔡雉忌惮的究竟是容宣还是另有其人。
“唉呀麻烦!”萧琅无力地叹了口气,突然灵光一现,“不如将蔡雉直接接入观星宫内居住如何?观星宫内的宫人尽为相舍旧人,再忠诚憨厚不过,再加上我与疆景子的名号亲自护着她,这秦王宫内还能再出甚幺蛾子不成,简直不要太省心!”
“师叔,你这不是将她二人往风口浪尖上推么!”沉皎极为不赞同,大小蔡寻求萧琅庇护是想藏起来,接入观星宫岂非南辕北辙,正正好将二人暴露于人前,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会猜疑二人是否身怀秘密,恐怕效果差强人意。
萧琅寻思了半天,决定先去东宫看看大小蔡再说。
话说那新星同众多贤星一般,根本不属于她的庇护对象,按理来说她只需管束庇佑帝星与其国运社稷便可,帝星之外的百般事务皆为阴阳家众人之责。可如今却是什么都要她管,若非被夫子强“卖”给了容宣,萧琅几番想回蓬莱甩手不干了,早知宫中琐事如此令人烦不胜烦她便不回来了!
沉皎在旁笑她说得轻巧,四年已是秦王忍耐的极限,当初萧琅若是直接回了蓬莱,秦王怕是气得要疯,反正秦王同术主相熟,脸皮又厚,亲自登门讨还妻子的事绝对干得出来。
萧琅赞同地点头,“脸皮确实厚。”
她让沉皎将衣裳给明德殿送去,径直去了东宫,她倒要看看二蔡身边能有什么猫腻。
二蔡早在东宫门前恭候多时,见萧琅未乘车马一身单薄地溜达过来,姊妹行罢礼便要上前搀扶她。
萧琅一向极怕这二人拿她当长辈看待,对方拘谨不说,她自己亦万分尴尬,遂抢先一步蹿进宫门,询问秦俭何去。
蔡雉忙答说,“君子往明德殿去了,叔父与少傅有言,欲与君子共担国务。”
“阿俭哭了吗?”萧琅迫不及待想看秦俭哭爹喊娘的模样,如果她没有算错,秦俭分担的应该是她的那一份。
“君子欲哭却是不敢呢!”蔡君掩口笑道,她可是看见寺人恒来报时自家君子那一脸懵逼的表情。
萧琅见蔡君笑嘻嘻的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这人神色舒展,情态开朗,断不像秦俭说的那般忧思深虑。随后又四下打量了几眼,宫内比以往清净许多,看着终于像个正经东宫了。
三人入殿稍坐,蔡雉便要传各位嫔妇前来拜见。萧琅连忙制止,称自己只是应约前来,此等紧要关头闲杂人等还是少见为好,其他过会儿再说。
二蔡对视一眼,接连告罪,蔡雉更是自称罪无可恕,求萧琅只责罚她一人,勿要牵连女弟与君子云云。
萧琅不等她露出哭相便已喊停,“先说事,若是无关社稷,叔母倒也做得了主,若是有关秦国,只怕你事先说再多也难打动我。”
蔡雉哭腔一噎,一旁的蔡君藏在她身后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但见女弟一到紧要关头便退缩三尺,蔡雉只得硬着头皮自行述说。“不敢隐瞒叔母,右媵姪之母乃是赵女……”
右媵姪之母嫁与庄氏近廿载,虽是赵国贵族出身却并非公室,亦从不与母族联系,故庄氏择选媵姪时并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秦起也只问了一句母族亲属何在,得知两家几近绝交后便再未有所异议。
右媵姪入宫之后亦是十分老实本分,许是因为年纪小,拙于言辞,不善争锋,渐渐成了嫔妇之中相对缺乏存在感的人。右媵本就不喜她,左媵姪与右媵一向不对付,故恨屋及乌,也不待见她,左媵蔡君又只知围着阿姊转,便只有蔡雉这位嫡夫人看在同为公子妇的份上对她多番照拂。
结果这一照拂不要紧,竟被蔡雉发觉右媵姪有窥视东宫的嫌疑。“那日雉与女弟正说起君子课业不顺一事,乍见牖下人影晃动,我二人佯作不知,便见那人听了足有一刻钟,见人来了方离开……”
蔡君着急填补了一句,“不止一次!”
“仅是窥听?”萧琅寻思了一下,此举疑点颇多,但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一那人只是好奇呢?
“另有书信。”蔡雉自衣襟里取了三片竹简呈与萧琅。
自从她对右媵姪起了疑心,便经常以“照料起居”为由去往右媵姪所居宫室查探。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蔡雉某次“帮忙”收拾案上杂乱的竹片时,发现了一封夹杂在竹简里的书信,她悄悄扫了几眼,见信上俱为赵国文字,不大认得,便在心里记了几句,回头写出来拆成单字去问蔡君和秦俭,哪知这二人学艺不精,也识不了几个,于是蔡雉又冒险多去了几次,零零散散总共偷了三片。
蔡雉本想告诉秦俭,但右媵姪也是公子嫔妇之一,告诉秦俭实在有些冒险,秦起与容宣又是长辈,她思来想去决定告诉萧琅。可巧蔡雉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她出于多种担心,选择趁此机会向萧琅禀报。姊妹二人因不确定右媵姪是否知晓蔡雉有孕之事,更不确定其心善恶,故称病闭门不出,而蔡雉也怕萧琅闻讯不够上心,遂故作高深言辞诓其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