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罢东宫,萧琅仔细询问田淳身体如何,又请李岱来问诊,得知田淳身体依旧硬朗才放下心来,请容恒送田淳与李岱回去。
容恒送人回返时不知遭遇何事,满脸不悦,他不等萧琅询问,一坐下便开始抱怨,“臣下方才遇到了右媵姪,看样子是刚从宫外回来……当真是不公,蔡庄氏多少品性优良的淑女落选,却偏偏让她这种人进了宫,且不说这些鬼蜮伎俩是否会伤害到公室与百姓黎庶,只说她一旦阴谋败露,于蔡庄家族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数百口人性命系于她身,真真私心自用!”
萧琅安抚地拍了下容恒的肩膀,“生于庄氏嫁入宫廷于蔡安而言未必合意,亦未必是好事,君子不以小人之心度之,也许蔡安便是那失意之人。”
“君后所言有理,但失意绝非叛国谋逆之根由,君上与君后艰难打下的江山岂容她败坏!她对不起殚精竭虑的秦王室,更对不起万千马革裹尸的秦国将士!”萧琅越是解释,容恒便越是生气,他想不通君后为何会帮蔡安那种人解释。
“阿恒莫气啦,想想她现在正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情可有好一些?蔡安这条长线应当能够钓到不少大鱼,且再忍耐些时日。”
容宣眼下正好不在伊邑,“鱼群”不可能再同往日一般安分守己,萧琅静候他们动作,敌动我静,俟机收网。
“可君后今日所为恐怕会打草惊蛇,右媵姪和好女绝对明白君后这是有所察觉,在刻意针对她们,两人日后定会越发小心,想抓证据可更难了!”
容恒原本没有想到这些,他正沉浸在萧琅终于认可自身秦宫女主人身份的欢喜中,想来他家君上若是知晓君后开始行使权力管理宫闱的消息必会高兴得睡不着。
然而,当容恒在宫道上看到脚步匆忙神态鬼祟的蔡安时,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妙——
宫禁骤然收紧,小人岂不慌张?
“我故意的。秦王宫太小人太少,她们施展不开,我和蔡雉也没有盯梢的时间,她们越紧张于我们而言便越有利,最好是当真老实,否则把柄还不是一抓一个准,总比在宫内谨小慎微束手束脚的好。”
萧琅团在玄狐裘内,一边说着一边举灯仔仔细细地挑着每一颗水灵灵的枣子。昨天的枣子里面有虫子,又白又胖,吓得她险些哭出来,但愿今天的枣是正经枣。
“容恒!这个有虫子!”
萧琅尖叫着扔出去一颗枣,容恒眼疾手快地接在了手里,不以为意地咬了一口,亮出半截枣核佯装镇定地笑道,“只是一个洞而已,说明这枣甜着呢!”
“可你脸都绿了。”萧琅瞄了眼那没了脑壳的白胖虫子,迅速远离几欲作呕的容恒。
容恒并不答她,只留下三五个挑好的枣子便端走了盛枣的漆盘,“下午得换个吃食了,君上与太医令叮嘱过臣下要盯着君后,寒凉之物每日定量。”
“就这?打发要饭的?”萧琅撇了下嘴,便要去找太官丞,“我找芈姊去!”
“君后哪怕是找太官令、尚食令亦是无用,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他们不敢不听君上吩咐。”
“你家秦王这是人不在还要管着我?”萧琅自暴自弃地一歪,让容恒去拿她的聘礼账本来,她要数数钱缓解下心情。
容恒嘿嘿一笑,“君后若想清点账目,臣下背给君后听便是,当年的聘礼都在观星殿里摆着呢。”反正数量少得可怜,只怕君后看了会一口气上不来。
“沉曦可有送五千金来?”
“没有,甚五千金?”
“夫子送我的……嫁妆!”
“嫁妆?”容恒一脸怀疑地看着萧琅,“不会是无名先生给君后的封口费罢?”
“你胡说!”萧琅心虚地老脸一红,“怎么可能有这等事!哼,我不要了……你去宫门处帮我接个朋友。”
君后能舍得这个钱才有鬼!
容恒暗中偷笑,面上却云淡风轻,“是。”
萧琅所言之友不是旁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刘晨与玖零,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刘晨依旧是红衣热烈的老模样,只是面容染了许风霜,看上去比年初见面时憔悴许多。
萧琅见此情状不免有些担心,一问方知又是老毛病,年少时对伤势掉以轻心,等到年岁渐长便开始吃苦了,尤其最近天阴多雪,尤其难过。
“你便住在观星宫左侧殿罢,那里暖得很,一会儿让太医令来瞧瞧。”
尽管萧琅这般说,但刘晨却是不敢。如今的她不过一介黎庶,还能踏进秦王宫的大门已算是容萧二人另眼相待,何敢居于王后侧殿。再说难听些,她是东原公室余孽,本应驱逐出境,礼遇于她而言反倒是无形的压力。
于是她婉拒了萧琅好意,将随身携带的两卷竹简放到案上后便要离开,“此次前来只是向秦王禀报魏吴之事,顺便还有另一事。”
“你是指外面说你和疆景先生关系不寻常的那件事?”萧琅剥了一把栗子放在刘晨和玖零手里,她不爱吃这个,但她很喜欢剥各种果子的壳,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是,外面很多人都说贱私与先生是密友,血蔷薇背后有阴阳家支持。”
东海郡之事无疾而终已令刘晨惴惴不安,如今流言四起,她一路查到了秦王宫和百家学宫,问疆景子本人她是不敢的,便想来寻萧琅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