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原是来送文书的,随后又汇报了些事,末了正准备要走时被萧琅叫住了。
“明子,君上同我均有意请明子继续教授公孙为止,不知明子意下如何?”话虽如此,但当下只是萧琅自己有意,容宣尚不知此事。
“臣下何德何能敢蒙君上君后青睐!”明义惊喜交加,但又有所疑问和顾虑,“臣下一身本事多半师从君上,胆敢教授太子课业不过是仗着太子根基牢固又有先生顶梁罢了。如今公孙年幼无邪,君上何不亲自教授或另觅良师?”
“良师?”萧琅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万儒总院吗?”
明义的确是这般想的,他以为容宣亦是如此作想,但见萧琅神态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于是试探性地附和道,“万儒总院自是好的。”
“儒学的确是治世之学,但守业有余创业不足,若无创业之心,又如何能守好家业?况且书院离朝堂太远,难不成再养出一个太子?”
萧琅说到这里明义已明白她的意思,若非君上尚且年轻,太子同他年岁相差无几,还有的是时间学习国事政务和御下之术,否则这太子之位如何决断当真不好说。太子的性格说好听些是优柔宽厚,说难听些便是十足十的烂好人,公孙与太子年龄相差太大,若再养成太子的作风,只怕日后秦国在虎狼环伺下撑不了几年。
“明子博学多才,忠心耿耿,同长年累月专心钻研学问的大贤相比是为公孙师的最佳人选。明子既为太子师又何惧为公孙师?”
萧琅说得轻巧,但话听在明义耳朵里却有万钧之重。他思虑再三,艰难地开口婉拒道,“臣下年轻,若非先生……”
“她可指望不上,不过是个浑水摸鱼的人罢了。”
萧琅颇有自知之明,秦俭的课业她当真没有参与多少,天气好不好、饭吃没吃饱、早上起不起得来都是她拖延的借口。但明义不一样,他跟容宣是一路人,实打实的早出晚归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看得她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君、君后?!”明义闻言倏地抬头,眼神惊恐地看着萧琅,似乎在考虑他是继续在这屋子里待下去,还是立刻跑路跟眼前这个口无遮拦之人撇清关系。
咳!
沉皎在旁重重咳了声,朝他家师叔好一阵挤眉弄眼。
萧琅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找补,“啊我的意思是……先生她事务繁忙,恐怕无暇顾及其他,太子与公孙那边仍需以明子为主,还望明子可以继续教授我家子孙,往后多多费心。”
明义松了口气,“臣下自当竭尽全力!”
萧琅也松了口气,她又将一件心头大事指派了出去,现在终于可以专心对付东坊那些不老实的土耗子了。
沉皎不懂自家师叔的行事风格为何变得如此急不可耐,同以往的沉稳悠哉截然不同,好像有什么在背后撵着似的,又好像赶时间。
萧琅对此只有白眼相对,她自认此乃雷厉风行之举,什么急不可耐,沉皎这孩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沉皎才不信这番鬼话,萧琅说的话正经人谁信啊,那人现在在他心里没有丝毫信誉可言。他悄悄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那对钥匙,不自觉地唤了声“师叔”。
“做甚?”萧琅闻言扭头看着他,看那人要说什么。
沉皎几番嗫嚅,最后却摆着手说“没事”,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观星殿。
萧琅疑惑地望着沉皎略显寂寥的背影,心说孩子大了,都有心事了,该不会是又被哪个小淑女给甩了罢?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扔下写了一半的信追上去问东问西,直问得沉皎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再不肯出来。
萧琅趴在牖前语重心长地宽慰着沉皎,怎奈对方不领情,“哐”地一声关上牖将她晾在了外面。
啧,果然长大了,开始叛逆了,有话都不跟我说了。
萧琅咂咂嘴,失落地返回观星殿继续忙自己的事。
容宣与北地兄弟正式会盟的那天,东坊的西夷旧贵族也在伊邑城掀起了水花。
好姒两家打着“复国民”的名号起兵,气势汹汹地逼宫,试图和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来个里应外合,趁容宣不在时一举拿下伊邑城。
但西夷旧贵族的气势只维持到秦王宫大门朝他们大喇喇敞开的那一刻,城外交战的兵戈之音并不足以给予他们直入宫闱的勇气,只给了他们面面相觑的疑惑——
打开宫门的时机远比他们暗地里商量好的早了足足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