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厉害,所言甚是有理。”容宣心中对容恒大为赞许,能想到这一点已很不容易。“不过二人欲取代我这一点我却是不敢苟同,我可是凭脸上位的,他们二人能吗?”
“您在先生那里凭脸上位我还信,我可不信大王也同先生般好……奇。”话到嘴边容恒赶紧改口,悻悻住嘴。
容宣啜一口茶,得意洋洋,“食色性也,甚是可爱。”
容恒接不了这话,若是这人面对嬴涓时能有这般觉悟,也不至于将自己气成那样。
“阿恒不妨再说说,文简的溢美之词与寻至相舍的举动是谁指使的。”
“这竟也有人指使?”容恒倒是未曾想到这一茬,他以为是文简是自己找来的,只是命途多舛,不幸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祭品。“他写那两句话也算不得溢美,也许是他自己寻思出来的。”
“我忘了,你未曾见过文简家书,应是不知其中生了甚事端,你家君侯啊便是因此被夺了治国之权,甚是可怜!”容宣想起来容恒昨日并未跟随进宫,让他继续往下推倒是过分为难了。“罢了,睡觉去。”
“您昨晚去哪儿了,没有被人瞧见罢?”怪道昨夜容恒去寝室找容宣没有找到人,还当他去了竹北院,结果在竹北院也没有找到人,心下一猜便知那人又跑出相舍去了。
“去做缝人,你家君侯我使出了毕生所学,结果依旧差强人意。”容宣摸着指腹压出来的坑坑洼洼,自觉本事不到家,毫无制衣天赋。
容恒差不多已经猜到容宣是去哪儿了,这些事他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用心料理好容宣的起居,免得这人累坏了。
他侍奉容宣歇下,拿了卷书坐在燎炉旁就着火光读着,手下卷动竹简的动作无比轻柔,生怕吵醒了容宣。
但容宣并没有沾枕即眠的习惯,他闭目养着神,心里一直在琢磨文简这件事,到底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将藏在旋涡底下的鬼蜮全部揪到太阳底下。他并非孤立无援,亦非没有办法,可他不想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他不觉得自己无辜,但文简与昌平乡流离失所的黎庶何其无辜,只除去一个范仲怎么够,他要的是连根拔起,不止范仲,还有那些未见天日的污垢,全部扯出来杀一儆百!
然而他依旧没有想清楚应当从何处下手,上官谷与范子兴都过于乖巧,让他找不到着力点,而指点文简行事之人他又不敢确定是否便是这二人,也有可能是郡守,但绝非范仲。且他们似乎并不担心检举文书被查出来,这便意味着范仲可能要被他们踢出这个姻亲圈子,舍弃一个范仲拉下一个文陵君,这买卖极为划算。只是范子兴身为丞相,他的族亲犯下此等大罪,他必然逃脱不了干系,检举文书一经曝光,范子兴该如何脱身?假如范子兴亦不知情,也被当做狩猎目标,剩下的便只有上官谷和郡守,结局之后相国与丞相两个职位谁来取而代之,总不能只图个报仇的快感。
容宣在心里盘算了半天,这些年并没有查到范子兴与上官谷之间有何龃龉,因着范仲与郡守的姻亲关系,两家甚至也能沾上一点边,无冤无仇又无利益相争,两人犯不着不对付。至于他与范子兴之间那点摩擦,也不过是心气不顺看不对眼,应当也犯不上拼死相搏。
容宣纠结了一番,不确定范子兴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故不敢随意拉拢,以免打草惊蛇。暂且将范子兴当做猎人好像也无妨……
“阿恒,去传个信。”
“啊?您没有睡着啊?”容恒被他这一出声吓了一跳,连忙去案上取简笔。
“君侯要传信给谁?”
“除众人皆知与我亲近之人外你随便挑一个。”
容恒麻利地写好信送了出去,等了不到一刻钟便收到了回信。确认是自己人的印鉴无误,容宣放松地闭上眼睛说要睡了,叮嘱容恒除了有要紧事外莫要唤醒他。
容恒“哎”一声,坐回燎炉旁继续看着那卷书,难得朝食都没有去打扰容宣。
容宣睡至午后,醒来时被褥温软,燎炉内烧灼的木炭发出“噼啪”的声响,轻烟被牖外钻进来的微风吹散,一片惬意融融的暖冬景象。他唯一遗憾的便是萧琅不在,若能与她共枕片刻才是一日最温存时光。
容恒正与沉皎坐在燎炉旁极小声地说着话,好似说到了姜妲,他凝神一听,原是姜妲不放心,又派了一个人监视相舍,结果被沉皎给放倒了。
“你可知大王送来的那盒珠玉飞云丹?”沉皎忽然问容恒。
容恒点头,“那可是顶级妆品。”
“劝君侯趁早扔掉它,那粉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