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与白谋并不多做挽留,总归他们已互相见过面,距离也不远,容宣何时欲与之相见托人带个信儿即可,于是便亲送三人出谷下山。
容宣将狸花猫揣在衣襟里,沉甸甸的,却是又软又暖。狸花猫趴在他胸口喵喵叫,容宣低头挠着它的下颌,感觉猫好像也没有比犬族差到哪儿去。
待马儿一跑起来,夹杂着水汽的凉风一灌,狸花猫甚是聪明地将脑壳埋进了衣襟里,在里面缩成一团。
半路又下起雨来,幸好极小,只是扑面有些凉意,并不迷眼睛。尽管雨夜难行,但老马识途,三人最终赶在子时之前平安抵达伊邑城外。
龙非将三匹马拴在城外林中的一棵树下,说明日再派人来取,而后三人照着前日出城的路原样返回。
容恒被容宣拎着腰带蓦然腾空,吓得差点喊出声,足下虚无的感觉甚是可怕。藏在衣襟里的狸花猫伸着脑袋喵喵叫,他见之不禁在心里感慨自己还不如一只猫。
龙非着急回家,刚进西坊便与容宣各自分别。
夜晚的君侯府静悄悄的,容宣拎着容恒鬼鬼祟祟地爬了君侯府的墙头。
本以为众人尽已安眠,谁知沉皎的房间还亮着灯,但看映在绢布上的影子,墨蒙也在他房中。
“两个男人大晚上的凑在一起做甚?”容恒有些好奇,遂上前敲了敲门,“沉皎?蒙蒙?”
屋内说话的声音立时一收,窸窸窣窣的杂音响了许久才见有人来开门。房门一打开,肉汤与炙肉浓烈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开门之人是沉皎,脸颊微醺,看到容宣主仆站在外面不禁有些惊讶,连忙闪身将二人让进屋。墨蒙不知在屋里忙活什么,这会儿才着急地跑过来,问容宣怎么这便回来了。他一开口便呼出一股酒气,容恒嫌弃地扇了扇。
容宣见案上酒食一应俱全,于是想起自己今日少食一餐,此时确实有些饥饿,便问二人可否再拼一桌。沉皎与墨蒙自是欢迎至极,容恒便又去厨房取了新的器具与酒食,四人窝在沉皎房中开小灶。
食饭的当口,容宣问二人何故深夜饮酒,可是有心事不是。沉皎刚要说话,墨蒙便抢先一步将他卖了,说是舞湘的兄长在老家给她寻了一门挺好的亲事,前天晚上把舞湘接回家成婚了,沉皎得知消息后到现在都没能从情人分离的悲痛中缓过来。
墨蒙的话令沉皎心头再次涌上无尽心酸与悲凉,一时难过不已,且又见不得旁人同情可怜的目光,便低着头自斟自酌起来,接连饮了三四爵热酒。
容恒闻言万分同情沉皎,但他没有经验,实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人,只好拍着沉皎的肩膀说了句“节哀”。
“阿恒!”容宣偷偷踹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可是傻不是。”
容恒一下反应过来,方才那话说得确实不甚妥当,于是赶紧找补一句,“沉皎,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阿恒?”容宣又踹了他一脚,见鬼似的看着他,“闭嘴!”
容恒悻悻住口,他当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人。思忖片刻,只好转脸看向了墨蒙,试图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蒙蒙怎么也不甚开心,是酒水不够还是太想我?”
墨蒙执爵之手一顿,须臾深深地叹了口气。
容恒见状登时大感不妙,心中祈祷他可万万不能同沉皎一般,有一个为情所困就够了,再来一个这谁顶得住!
“沉皎兄弟与情人分离实在可惜,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亡故多年的妻女。”
容宣瞪着容恒,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暗自后悔今晚来插的这一脚,早知如此便不来了。
然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全然当做未闻,只得安慰二人一番,“世间诸多生离死别与情深以往,而最初遇见时亦最是心动,这也算是上天赠予的一份礼物,曾拥有过便足以慰藉平生,又何必一直占有……”
容宣话未说完,便见沉皎与墨蒙一同看着自己,他心虚地蹭了下鼻尖,“我……我说说而已。”毕竟他也没能做到如此洒脱。
眼见四人都沉默下来,围着食案心事重重。容宣思来想去,忽然将狸花猫抱起来,问大家这猫长得像不像萧琅。
墨蒙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只差将“你是不是有病”这句话问出口。沉皎却是在旁苦笑,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嗤笑容宣自己都寻思不明白还来安慰别人。
如此一来,墨蒙与沉皎的心里竟多了几分安慰,原来这里面最疯的人是容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