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都深春马上要进暑了,这些垂柳的枝条叶盛繁茂,像女子长长的发辫垂了下来随着风轻轻摆动,远远望过去,倒像是一阵又一阵的绿浪永不停歇。
阿晦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几个画面。
几个穿金戴银的男孩子,你追我我追你,折了长长的柳条当成了马骑,后边还有许多的下人前拥后簇。
甩甩头,眼前的画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阿晦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向前望了过去。
青石路的尽头是一座偌大的府邸,三架的红漆大门飞檐走壁比文博侯府的大门更加气派。
大门正上方也是一块黑匾,上面用金漆写了四个大字。
阿晦张嘴无声地念道:“武功侯府。”
武功侯府。
眼前仿佛有无数的画面走马灯似的飞快旋转,后脑勺处的旧伤传来崩裂般的痛楚,阿晦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他抛下爱人远涉千里,为的就是找回过往。
这一刻,就在他要想起往事的关键时刻,他绝不能晕。
眼前的画面换的太快,阿晦的眼睛血丝暴起,脸色却苍白如纸,颈后的大动脉连着旧伤口“突突”直跳。
阿晦连喘几口粗气,跌跌撞撞往后倒退了几步勉强站稳。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一片猩红。
好一个武功侯府,好一个武功侯!
他想起来,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不是阿晦,他是齐曜!
他是武功侯府的庶长子!
阿晦的嘴角逐渐弯起,真好,他没有被人暗算死在边关,他活着回来了。
就在此时,有人从武功侯府的侧门出来,前呼后拥。
阿晦眼睛微微一凝,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贴着墙边低了头佝偻了身子一动不动。
那一队人骑着马经过阿晦身边的时候,一阵风夹在着些许灰尘劈头盖脸洒在了阿晦的身上。
有人边骑马边高声说笑:“听说樊楼有个西域来的歌妓,那眼睛还是蓝色的,哥哥我今天就带弟弟们一块去开开眼!”
有人应和:“好咧!今天咱们大家伙可就要沾世子爷的光了啊!”
马蹄声和说笑声,仿若一阵风落进了阿晦的耳朵里,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马蹄声消失远去良久,阿晦才渐渐抬起头来看向了马蹄声消失的方向。
齐晔。
那高声说笑要带人去见识异域风情的歌妓之人,就是他的弟弟齐晔,也是如今武功侯府的世子爷。
他差点死在边关,就算是被董大郎所救也失去了记忆,险些就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而齐晔,却在这温柔富贵乡里春风得意马蹄急。
阿晦的嘴角始终带着一点笑意,只是此刻看来,这抹笑意中似乎沾染了血色。
血色中,又带着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