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越来越皮了, 秦峰不想惯着他，“哥哥不想理你。”

    小孩睁大眼睛，奶声奶气道：“骗人！哥哥睡着啦。”

    “知道还问？”秦峰瞪他，“来之前我怎么说的？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小孩眼珠一转, 甜甜的笑着说：“我想爸爸啦。”

    秦峰噎的说不出话。

    医生笑喷出声。

    周氏叹气：“你还不如以前, 问你三句话说不出一个字。”

    小孩扭头看着她。

    ——奶奶说什么呢。

    周氏想到他才四岁, 很难理解, 索性伸出手：“要不要奶奶抱抱？”

    “我想爸爸抱抱。”小孩摇头拒绝。

    秦峰指着点滴：“哥哥病了正在输液，爸爸扔下哥哥改抱你？”

    “爸爸可以把哥哥放床上啊。”小孩指着他身边的床铺。

    秦峰：“哥哥睡着了乱动压着针头，水输不进去怎么办？”

    小不点没办法了。

    趴在他爸爸膝头上长叹一口气。

    周氏想走——没眼看。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作怪啊。

    医生好笑, “怎么把你愁成这样？”

    小孩扭头淡淡地瞥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仿佛在说，你不懂啊。

    医生乐不可支, 对秦峰道：“真没看出来, 你家最逗的反而是最小的这个小光头。”

    小光头摸摸他的光头，结果摸到了帽子，还是薛晴给他打的。小孩拽掉帽子，板寸头接触到冷风, 不由得哆嗦一下。

    “我不是小光头！”小孩大声说。

    秦峰瞪眼，“小点声！”

    小孩伸出短小的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无声地张口反驳医生。

    医生知道生病难受，见顾小二一动不动也以为他睡着了, 恐怕把他吵醒, 就点点头认错, “我忘了, 渺渺现在有头发。”

    小孩满意了, 帽子往床上一扔。

    秦峰挑起眉头。

    机灵的小鬼躲到他奶奶身后。

    周氏抱着他坐到床上, “要不要坐床上玩儿会？”

    小孩摇摇头，改盯他爸怀里的哥哥。

    顾小二其实没睡着，反而因为小孩叽叽喳喳清醒了，感觉有人盯着他，用排除法确定只有小渺渺，顿时忍不住往秦峰怀里钻，恐怕他扔下他改抱小孩。

    秦峰穿的衣服厚，顾小二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外套他也没察觉到，误以为小孩睡着了依然不安，就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这瓶水输完病就好了。”

    顾小二怕他发现自个的小心思，顿时不敢乱动。

    秦峰转向虎视眈眈的小不点：“你要不要替哥哥打——”

    “不要！”小孩吓得往奶奶怀里钻。

    秦峰：“要不要爸爸抱？”

    小孩认为让爸爸抱等于输液，果断摇头：“不要。”

    “回家吗？”

    小孩再次摇头，窝在奶奶怀里又觉得无聊，片刻，下去，瞅瞅医生，随后就盯上放药的柜子。

    医生不敢再跟秦峰聊天，盯着小孩的一举一动。

    小孩的话变多了，胆子也比以前大了，还远远没到熊孩子的地步。

    握着小手看一圈，摇头晃脑往外走。

    周氏下意识跟上去。

    秦峰：“他出不去，别管他。”

    “那也得看着他别乱摸乱碰什么东西。”周氏说着去追小孩。

    小孩不闹也不让抱，周氏就不管他。看着小孩拿土坷垃周氏也由着他，只要他不往嘴里塞。

    小不点一走，顾小二不用担心被扔下，放松下来，药也开始使劲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医生给他拔针，顾小二都没醒。

    秦峰抱着他到家，原本打算送楼上，一想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卧室，索性让他妈上去拿床被子，一半铺在沙发上，一半盖在顾小二身上。

    顾小二先前吃了感冒药，里面有安眠作用，后来又输一瓶水，再加上他病了体弱需要休息，以至于睡到顾无益放学还没醒。

    顾无益得知他睡了近三个小时，忍不住探探他的鼻息。

    秦峰坐在沙发对面工作，见状乐了：“还能睡过去？”

    顾无益：“他这么睡晚上还睡得着吗？”

    “能。吃药犯困。”秦峰想起一件事：“帮他请假了吧？”

    顾无益道：“爷爷请的。爷爷回家喂牛去了。我来的时候碰到奶奶，奶奶说中午在这儿吃。她回去拿几个馒头。”

    秦峰点点头：“跟我说过。渺渺呢？”

    “我在这儿啊。”

    秦峰循声看去，门框边多出个小脑袋，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拿的什么？”

    “花花。”小孩显摆，“好不好看啊？”

    秦峰一看是种在角落里的菊花，“好看。自个玩儿吧。”

    小不点很少自个玩，不是跟周氏串门子，就是跟村里的小孩儿玩。今天因为顾小二生病，周氏担心哪都没去，小孩也只能窝在家里。

    听闻这话，小孩忍不住了：“我不想自个玩。”

    顾无益看到弟弟动一下，连忙扔下书包抓小不点，“哥哥带你玩儿去。”

    “买糖吗？”

    顾无益：“不买！”

    小孩甩开他的手往外跑。

    顾无益赶忙去追，“你慢点！”

    小孩停下，回头一看离他大哥很远，高兴的挥手：“追不上我！”不待他开口，又继续往东跑。

    顾无益一见他要出去，这时候正好厂里下班，路上全是自行车，赶忙大步上去把他提起来，“跟哥哥荡秋千去。”

    秦峰怕小孩偷偷爬上去，然后把自己荡飞起来，所以秋千椅子很高，顾无益刚好能坐上去。

    顾无益不在家，秦峰和他妈也没心思逗渺渺，小孩半天没坐还挺想念，于是冲他伸出手。

    “你可真懒。”顾无益抱着他走到秋千前，已累得气喘吁吁，“以后自己走。”

    小孩转身站起来。

    顾无益赶紧坐下，顺便搂住他。

    小孩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倒去，“哥哥！”

    “干嘛？”

    “大哥！”

    顾无益转向他，“有事说事！”

    小孩转身坐到他腿上。

    顾无益连忙单手环住他，一手抓住秋千，以防他俩都掉下去，“不许乱动。我开始荡了。”

    “好的。”小孩点一下脑袋，双脚却不老实，跟着秋千晃呀晃。

    老两口端着馒头拿着菜从家里过来，进门看到小哥俩坐在秋千上好不悠闲，到屋里就忍不住跟秦峰说：“你这个秋千算是安对了。”

    秦峰：“安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氏不禁说：“谁知道呢。”

    “我知道啊。可你们不信。”

    周氏噎的没话了，直接去厨房做饭。

    秦老汉忍不住虚点点他，小声说：“就不能让让你妈？”

    “那她会误认为自己是对的。”秦峰提醒他爹，“时间长了得跟秦颖一样，认为自己聪明的不行。我也就多读两年书，知识掌握不少，人情世故过日子不如她们。”

    秦老汉无言以对，因为他有时候也会这样认为。

    没想到儿子都看在眼里。

    “二小子好点了没？”秦老汉说着话摸摸小孩的脑袋，“不烫了？”

    秦峰点头：“退烧了。不过他这个感冒还得好几天才能好利索。听他喘气，鼻子不舒服。”

    “你这几天仔细点。忙的话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让你妈过来，我在家看家。”

    秦峰：“不急。你帮我妈做饭去吧。”

    秦老汉指着外面，“别让他们玩了。风大，别再吹感冒了。”

    秦峰闻言就把俩孩子叫进来，给他们冲两袋板蓝根预防，以免被顾小二传染。

    板蓝根甜甜的，小不点喝完就把杯子塞秦峰手里，“还要！”

    “这是药。”秦峰无奈地提醒。

    小孩点头：“我爱吃药！”

    秦峰：“药和糖一样不能多吃。”

    “我可以吃糖吗？”

    秦峰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有吗？”秦峰问顾无益。

    顾无益表现的很懂事，王根宝先前拿的那两盒大白兔，秦峰就让他收着，期间也没问过吃多少了，就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懂事。

    顾无益哪知道他爸这么多心眼，闻言老实回答：“有啊。拿几个？”

    渺渺立即说：“当然是一把啦。”

    顾无益忍不住说：“想得美。一个就不错了。”

    “一个不可以。”小孩大声说。

    话音落下，顾小二被吵醒了。

    秦峰瞪小不点。

    小不点吓得抓住顾无益的手就往楼上拽。

    顾无益乐了：“还有你怕的时候。”到楼梯口想起他二弟，回头问，“小二吃不吃？”

    秦峰摆手：“他喉咙不舒服吃了更难受。”说出来想到顾小二说话声音变了，估计扁桃体发炎。

    吃饭的时候，顾小二的饭量跟渺渺差不多，秦峰越发确定这点。

    饭后，让他妈看着顾小二和小不点，秦峰去菜市场买一包梨。

    秦峰希望顾小二早点睡，到家就去梨皮和梨核，放在钢筋锅里隔水炖。

    冰糖雪梨炖好，秦峰就让他妈用热水煮面条。

    热水煮面很快，以至于面条上桌，梨还有点烫，秦峰让顾小二自己选择吃面条还是吃梨。

    前世今生第一次吃“病号饭”，顾小二毫不犹豫地选择冰糖雪梨。

    渺渺眼巴巴盯着他二哥，试探道：“好吃吗？”

    顾小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问秦峰：“他可以吃吗？”

    “那是给你做的。”秦峰看向小孩，“吃你的饭。”

    小孩理直气壮地问：“我不可以吃吗？”

    “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小不点严重怀疑他爸爸骗他。不过没关系，他有对策。小孩冲顾小二勾勾手，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哥哥吃慢点啊。”

    顾小二忍不住笑了：“好！”

    小不点吃的很快，一会儿半碗面条和一个鸡蛋就吃光了。

    空空的碗往他爸面前一推，睁大眼睛看着他。

    ——说吧！

    秦峰：“等着！”

    周氏用小炒锅煮的面，没动钢筋锅。秦峰打开钢筋锅盖，热气扑面而来，还夹着丝丝甜味。

    锅里不是别的东西，还有一个大碗，大碗里是切成八半的梨。

    秦峰用纱布包着碗端出来，放在小不点和顾无益中间。

    小孩张大嘴巴。

    顾无益不敢相信：“我们也有？”

    秦峰点头，转向他爹娘：“本来想给你们做两碗，只是现在的梨不甚好，等梨大批量上市再做吧。”

    秦老汉笑道：“我们又没生病。”

    秦峰：“秋梨润肺。再说了，咱们当地就有梨，等大批量上来就便宜了。”

    秦老汉闻言就知道儿子打定主意要做，便不再跟他争执，“渺渺，快吃吧。”

    “这么多我的肚肚要撑坏啦。”小孩犯难，早知道就不吃面条和鸡蛋了。

    秦峰嗤一声：“那是你和你大哥两个的。”

    小孩“啊”一声，高兴了，“大哥，快吃！”

    顾无益无语地瞥他一眼，用勺子把梨分成小块，挖一勺放他嘴边：“吹吹再吃。”

    小孩胡乱吹几下就迫不及待的叼入口中。

    随后眉头微皱，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欸。

    秦峰在他对面，见状就让顾无益把勺子给他，让他喝汤。

    甜蜜蜜的梨汤入口，小孩高兴了，十分好心的把梨肉留给顾无益，看到顾无益吃一块，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哥，渺渺对你好吧？”

    秦峰：“别等着我揍你！”

    小孩不敢皮了。

    他安静下来，话多的顾小二没力气开口，餐厅也安静下来。

    饭后，老两口就急着回去，因为家里不光有三只羊两头猪还有一头牛和很多鸡和鸭，怕村里的二流子摸进去。

    顾无益主动洗碗刷锅。

    秦峰想想他过了年就十一，虚岁十二了，也可以干刷锅洗碗的活，于是就交给他。他给两个小的打水洗脸洗脚。

    顾小二洗漱后，吃了药也不说上楼，目光追随着秦峰。

    秦峰被他看得瘆得慌，忍不住先开口问，“哪儿不舒服？”

    “今晚可以跟爸睡吗？”顾小二不安地问。

    秦峰失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可以。”

    顾小二还是担心：“渺渺呢？”

    “我不可以跟爸爸睡吗？”

    顾小二看秦峰。

    秦峰：“爸爸的被子窄睡不下三个人。”

    “那我跟谁睡啊？”小孩困惑了。

    秦峰真想说，你自个睡！

    看到顾无益端着碗筷进来，“跟你大哥睡。”

    顾无益经常领着他玩儿，如果去掉睡觉时间，去掉整天带他的周氏，小孩跟顾无益在一块的时间最长。

    小不点也喜欢他，高兴的蹦跶：“我要跟大哥睡！”

    秦峰无比怀念三个月前的“小哑巴”。

    也不知道小孩从何时变得这么话多，而且还敢直接表达。

    秦峰严重怀疑是从端午节开始。

    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小孩开朗些也省得担心他有自闭症。

    秦峰伸出两只手：“那咱们上楼？”

    顾小二把手递过去。

    小不点朝秦峰手上拍一下，“我要和大哥一起。”说着就去厨房找他大哥。

    秦峰拉着顾小二将将到楼梯口，就听到小孩跟念经一样“大哥，大哥”叫个不停。也得亏顾无益脾气好，换成他一巴掌下去他就不“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