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笑笑摇摇头：“你这样就没劲了。”

楚方愈发糊涂：“抱歉, 我真没懂。”

秦峰打量她一番，见她娥眉微蹙，像是真不懂, “你想脱离原生家庭？”

楚方点头。

秦峰：“因为邵小美的关系发现滨海还行, 打算在滨海定居?”

楚方微微摇头。

不是因为邵小美, 她和邵小美只是普通朋友。来滨海投资主要是这里有她的牵挂，她需要一个来这边的理由, 就请邵小美的亲戚, 也就是她朋友介绍她和邵小美认识, 又以给邵小美父亲邵司令个面子为由来滨海考察。

她父母兄嫂看中内地市场, 这两年把重心移到羊城, 邵司令以前是羊城军区一把手, 现在人在首都, 碍于邵司令的关系, 她父母纵然不愿也不敢反对。

“我来滨海定居跟邵小美无关。”

秦峰意外，“那就是喜欢滨海？”

楚方点点头。

秦峰想笑，她还真敢承认, “国家重点扶持的申城也算沿海城市吧？”

“我不喜欢那个城市的人文。”

秦峰顺嘴说：“我也不怎么喜欢，仿佛先被建国遗忘，后又被十年革命忽略, 没经过一次次洗礼，导致我每次过去都像到了民国，跟我格格不入——等等, 不喜欢那座城的人不少，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你的性格属于爽朗大气的北方。”

秦峰：“我生于斯长于斯, 自然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过先别说我, 说你。跟滨海类似的城市并不少。滨海也不是最具有发展前景的城市。

“听我一校友说, 营商环境不错，对外地客商更包容的反而是甬城。甬城有自己的海港，好像还通了飞机，离申城不远，离江南省会城市杭城更近。你如果喜欢海，又想离父母远，应该去那儿。”

楚方忍不住皱眉。

秦峰：“怎么了？”

“甬城很好，但甬城各行各业已初具规模，连改革开放后才建的服装厂都已卖到羊城。我到了那里一时很难有立足之地。”

这一点秦峰不得不承认，滨海还处于小打小闹阶段，最大的私企也顶多百十来号人。

楚方以为他不信，“甬城政府没有我熟悉的人。”

秦峰：“听你这么一说，真是滨海最合适。”

楚方点头，“我原计划也没打算找你。”

秦峰顿时不禁说：“你可算说句实话了。也就是说，你一开始也想过给自己找个爱人，后来发现我各方面都合适，这才找上我？”

楚方想说不全是。

可秦峰的态度跟她设想得不一样，“是的。”

秦峰立即说：“那是你认识的人太少。我们厂就有不少青年才俊，因为我的关系他们也不介意吃软饭，也应该经得起你父母层层盘问。如果怕他们惦记你的钱财，可以跟他们签婚前协议。”

这确实是楚方最初的计划，“你早晚都得结婚不是吗？”

“结婚的主动权在我手中，我暂时没有成家的计划。”秦峰实话实说，“可你等不起不是吗？”

楚方的原计划投点小钱，随便安排个经理过来就行了。

现在计划有变，她必须在滨海坐镇，可时间一长定会被她父母发现，“是的。”

秦峰不禁说：“这不就结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年龄不小了，滨海的情况我这些天也有所了解，二十五岁以上还单身的女性并不多。高学历，有钱，长相尚可，且不介意你有五个孩子的几乎没有。”

秦峰顿时明白门卫为什么那么积极，因为门卫也了解，就按他说的那些条件只在滨海找的话，找到一个楚方都是老天开眼。

“既然你做过功课，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都需要逃到滨海了，想来你父母家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楚方想想他们干的那些事，“差不多吧。”

秦峰：“我如果孤家寡人一个，不介意陪你演几场戏。你不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你我婚后各过各的，我也不介意跟你凑合一辈子，一来你有钱，二来能应付我父母，三也可以堵住北车厂悠悠众口。”

楚方认为秦峰会同意也正是想到这几点。

秦峰见她一脸疑惑，好像还不明白，“你只知道我有五个孩子，有没有仔细了解过他们？老大今年高三，老二明年高三，老三后年高三。他们需要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一旦你我结婚，你父母必然会过来。他们财大气粗，保镖可以请一个足球队，我没有。更何况我小儿子今年才十一岁，一个成年男子提起来就走了。”

楚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朝阳般的小脸。如果那张小脸因为她变得泪流满面，别说秦峰，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到你的孩子都大了。”

秦峰松了一口气，可算说通了。

“不过我还是建议给彼此一个机会。”楚方看到他皱眉，“抛开我的家人。”

秦峰想笑：“你确定抛得开？”

楚方沉默了。

秦峰：“你查过我，应该知道我跟秦颖断绝关系了。可即便这样也无法让秦颖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你父母放心你来滨海投资，应该认可你的能力，即便你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恐怕也不会放你离开。更何况你是，而且还单身。就算你是个木头人，也可以用来联姻不是吗？”

楚方脸色骤变。

秦峰笑了：“邵小美说你以前有个未婚夫，你这么大反应，看来那位就是你父母给你找的联姻对象。”

楚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是的。”

“你自己一人都不能搞定父母，还给自己找一群家人。”秦峰摇摇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负担，而是去大学城附近找一个清贫大学生，或者家中有一堆糟心亲戚的社会青年。那样将来跟你父母对上，他们只用撒泼打滚一招，也能气得你父母无计可施，只能认栽。”

楚方：“我懂了。”

秦峰起身，“那就不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楚方跟着起身，“等等，如果你所担心的都不存在，可以跟我试试吗？”

秦峰想笑：“你有钱有能力，一个人不好吗？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你很好。”

秦峰：“你找我一个，就要多养七个人。我的五个儿子和我父母。钱多没地花儿了？”

“想要回报总是需要付出不是吗？”

秦峰噎了一下。

“我就一人，能回报你什么？”

楚方：“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一个人不好吗？也没人跟我说过，何必给自己找罪受。他们说的更多的是，你再有钱将来还是得嫁人。这么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结婚没孩子。包括我父母。”

秦峰不信：“邵小美也是？”

“邵小美工作忙，我也忙，我们没时间推心置腹聊这些。”楚方说着，忍不住皱眉，“我每次去见邵小美，程时序都在。他一个副市长跟无业游民似的。”

秦峰想笑：“那是因为滨海的副市长多。你确定来这边投资，而且能带活一方经济，那程副市长离去掉‘副’字也不远了。等他转正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那是以后。我也不想聊他，他家也糟心，很容易让我想到我家人。”

秦峰：“那我走了。”

“我刚才的话——”

秦峰打断，“这次回去告诉你父母你想定居滨海，还能从家里出来再说吧。”

楚方猛然坐回去。

秦峰顿时忍不住同情她，看来她父母还真干过关押这种事。

不过秦峰什么也没说，说多了楚方又该误以为他了解她，他人品极好，非他不可了。

“记得结账啊。”。

楚方回过神，点点头。

秦峰冲她挥一下手，潇洒走人。

服务员看着他出门直奔公交站牌，移到老板身边：“那人好像真不是小白脸。”

秦峰身高腿长长得好，他一下楼老板就注意到了，“他就算是小白脸，也是顶级小白脸。”

服务员不懂：“什么意思？”

“看不上暴发户，更看不上只有点小钱的富婆。”

服务员指着门口的车，“那还是小钱？”

“这不是小钱，但也没到能让那样的人出卖自己的地步。”老板摇头，“你不懂。”一看楚方下来，连忙闭嘴。

楚方看到秦峰还在公交站牌，让司机把车开过去。

秦峰笑看着楚方。

楚方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我送你到附近。”

“这还行。”秦峰坐进去。

楚方不由得转向他，试着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秦峰跟她以前接触到的那些人都一样。

爱钱不贪钱，享受生活却又不屑为了享受而变成生活的奴隶，关键还很懂得取舍得失。难怪他有魄力养五个孩子，还把他们养的都很好。

秦峰被她看得受不了。

他确实不稀罕女人的爱慕，可不等于他是和尚，甚至喜欢男人啊。再说了，他清心寡欲不代表性冷淡，而是工作耗去他一半精力，他嫌麻烦懒得找罢了。

这么一个不需要他讨好周旋的女人主动送上门，还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秦峰有一瞬间想直接办了她，让她对他彻底失望或者恨他，省得以后三番两次来找他，他还得碍于邵小美和程时序的面子不能恶语相待。

“你再看我也没用。”秦峰摇头，“我最爱的是工作，其次是父母。”

楚方明白，就算答应她，她也是排在孩子后面。

秦峰：“我也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

楚方想了想，“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

楚方：“你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真不是因为我年龄大？”

秦峰想笑，“我那么肤浅啊？”

“有人跟我说过，男人都爱年轻的躯体。有些人一开始喜欢姐弟俩，到了一定年龄也会找比他们小的。”

秦峰：“娇嫩鲜艳的小娇妻？还得是白白嫩嫩知情识趣跪舔我的娇妻？”

楚方不禁干咳一声，他说的真直接。

秦峰身体后仰，翻个白眼，“我有五个孩子，没空再找个女儿回来养。”

“也有懂事的。”

秦峰嗤一声，“我都上小学了她才出生，就算很懂事，思想也不可能跟我在同一高度上。再说了，这个人情社会，找个年轻老婆还不得再生一个？即便她不要，她父母家人也不可能同意。我想找女人生孩子，早在回国之前就找了。”

楚方的脸色微变，慌忙别过脸。

秦峰奇怪，他说什么了吗。

“不对？”

楚方转过头，“也有道理。”

秦峰见她没有太多表情，怀疑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只是他眼花了，“你说的那类人确实占这个社会大多数。可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只看心灵契合志同道合，年龄相貌都是其次。”

“比如你？”

秦峰摇头：“我还没到那个高度。我找对象首先看脸。什么关了灯都一样在我这儿扯淡。”

楚方微微吃惊，他居然说脏话。

秦峰挑眉，看来要让楚方失望了，“其次得有钱。最后得家里没糟心亲戚。一个秦颖就够糟心了，我不想工作之余再跟他们斗法。这些条件都符合，我才会跟她处处看。”

司机不由得侧目。

秦峰：“处处看也不等于结婚。不为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这个说法，在我这儿也不成立。考虑到现在有流氓法，同意跟她处处也会找人证明，免得我不想娶她，她把我告了。”

楚方诧异。

秦峰：“我不是故意这么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楚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活该你儿子上初中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司机忍不住，“秦工，你这个想法挺特别啊。”

秦峰乐了，“自私就自私，还特别？你也挺会说话。”

司机尴尬了，讷讷道：“秦工是个实在人。”

秦峰点头：“这话我赞同。”看向楚方，“而且是个理智的实在人。”

楚方暗暗补一句，还是个讨厌麻烦的实在人。

秦峰见她沉默，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看来楚方彻底放弃他了。

要真是这样可太好了。

“停停停，前面就是北车厂。”秦峰赶忙喊停。

司机靠边停下，“离家属院还有将近一里。”

秦峰推开车门，“北车厂太大，已进入北车厂范围。我在厂里将近十年，几乎没人不认识我。”矮一下身体，冲楚方挥挥手，“不见。”

楚方生生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