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芸便是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近段时间时常出入平安牙号,以丝绸之名,与平安号上下都混熟了,进出平安号已经无须通传,如同自家后院一般。
“表嫂也在呢!”傅芸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我也正要去寻表嫂,你要的刺桐缎我已经让人送到制衣局。按照你的吩咐,都是选的不打眼的暗色,其他的葛布粗麻,也都一并送过去。”
杜且缓过心神,从容地收回目光,“六娘来了,你来看看这三套衣裳。”
她原本也是问问弃之的意见,只是话题扯远了,没能切入正题。
傅芸上前,先把一个食盒递给弃之,“这是阿娘做的点心,她说你一个人,又是寄人篱下,难免顾不上三餐温饱。”
弃之并没有接,而是望向杜且,纵中万语千言也只剩眼底的无奈。
“小可不爱甜食,六娘往后莫要再送来,平白辜负了好意。”弃之接过之后,搁到一旁的几案上,“还要多谢夫人记挂小可,小可在沈家一切安好,沈家是夫人娘家,沈老太爷待偏院的蕃商如同亲人一般,小可也过得极好。”
这番话是在替杜且解释,也是在提醒傅芸,她与杜且乃是姻亲,沈大娘子出身沈家,莫要给沈家良善之名抹黑。
傅芸急忙辩解道:“我没有责怪表嫂的意思,表嫂莫要见怪。表嫂将沈家打理得极好,无人可以像表嫂一般,能以一己之力支撑沈家,照顾缠绵病榻的外翁。我只是怕你早出晚归,错过偏院的饭食罢了,毕竟偏院人多,难免兼顾不到。”
杜且也不懂傅芸的意思,她笨拙地想向弃之示好,想让他接受她的好意,可又有些词不达意,似乎又有责怪杜且之意,偏偏处处都在夸赞杜且。
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被郑业骗得团团转。
“六娘还是先看看这三套衣裳。”弃之立刻岔开话题,“大娘子急着定下样板,也好让制衣局的人量体裁衣。”
傅芸看了又看,“其实这种样式我也不是很懂,但孟祥庄的料子是我还未及调整的织法,没想到郑业却都用上了,可能张氏并没有看过那个样式图吧,以她的经验,不可能看不出来其中的瑕疵。是以,孟祥庄的料子脆弱至极,经不起反复磨擦。表嫂确定要用孟祥庄的料子制衣吗?”
“我想知道,郑家也算是江南织锦世家,即便他看不出样图的差异,织出来的丝绸他总该过目吧。难道他也看不出此间的门道吗?”杜且看不懂郑业与张氏之间,但郑业经营孟祥庄也有十数载,不可能一无所知。
傅芸摇头,“兴许他真的不懂吧!我爹曾说过,孟祥庄看着名气大,但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在江南的丝织业中他们家一向无所建树,这些年若非张氏,孟祥庄如何能有今日。想当年,傅家的先祖以抱图柱闻名于世时,孟祥庄不过是无名之辈。”
杜且沉默半晌,对弃之道:“那这衣裳便这么定了,你明日找人去制衣局监工,切不要让人从中换了料子,在完工之后也不要四处张扬,在蹴鞠当日再发予各队。”
弃之似乎有些明白杜且的用心。她大张旗鼓地邀请蕃长领队,并诚邀蕃商组队参加,更是让东平王把郑业带入南外宗的队中,可谓是处心积虑。傅芸没能看出来,也就罢了,他若是还不明白,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一场蹴鞠大会,并非只是为了痛打郑业,而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