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辽境,黄沙漫天,旦闻风沙绝厉,剑影卷地,常年如此,莫不止息。
中军帐前,站立着数百士卒。众卒集于此地,皆手弃兵刃,头解钢盔,默然低头。
众卒面前,站着几位身材高大,胖瘦各异的男子,这几人,皆被冠以辽族“军中十神将”之名号,无一不是身经百战,战功赫赫之人。
辽人眼中,他们是神人一般的存在,正是由于他们的神勇指挥,才令辽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若是平时,这几位将领无论在何人面前,都不会低头,就算是见了辽王,他们也有不拜而启事之权。
可此时,在众多士卒面前,他们也同众人一样,向面前中军帐方向,缓缓低下了头。
中军帐外,众人皆立,默然无语,一片死寂。
中军帐内,卧床之旁,一少女跪倒一旁,泪落不止。
“父王…”
少女纤体微微颤抖,瞳孔微缩,晶莹若玉的泪珠一滴滴从眸子中夺出,从俏丽的脸上滑落。
淡妆已沁花,泪犹不尽,声犹不止,这声“父王”,恐怕已是从她口中喊出的第千百次了。
“父王…你醒醒啊!”少女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声音也已变得嘶哑,此时却仍拼命嘶喊,只希望面前躺于床上的这中年男子能够睁开眼,应上一声。
可这男子,似乎已是无了命相,一声未应,甚至连气息都不肯呼出一口。
这妙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辽族二公主——慕容汐,而这卧于床单的中年男子,正是其父王,辽王——慕容兴辽。
床的另一侧,跪卧着一辽族医师,医师为辽王看了看面目,细细地把了把脉,不由泣下,喃喃而语:“大王气绝而脉微,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闻得此言,慕容汐眼神一怔,两行热泪彻底失守,拼命握住慕容兴辽冰冷的双手,“父王!你看看我,我是汐儿啊,你不要汐儿了吗?你快醒过来啊!父王!”
慕容汐身旁,站着道涯禅师,道涯闻得医师此言,又见慕容汐此番悲号,不由低头叹息。
怎么会这样?辽王方才尚还好,怎会去一番地牢,便生得如此变故?
“唉,你下去吧。”道涯沉言一声,将医师唤退,走至前处,看着略无气息的慕容兴辽,又看了看痛哭不止的慕容汐,无言处,竟也坠下了一滴老泪。
辽王若逝,他岂不悲?
想其早年,本安然于暗金寺为僧,奈何遭逢战火,寺庙尽毁,无奈之下,只得行乞四方。
后来幸得辽王知遇,被其尊为上将,视若亲兄,方尽心尽力随其征战天下,开疆拓土,拱卫辽邦,尔来几近半生之久。
若无辽王,他道涯恐怕早已饿死街头,辽王于他,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再生之恩!
如今,昔人将去,他这今人自然也是悲痛不已。
可他为长者,即使此时悲痛不已,又岂能显露出来?他面前尚还有慕容汐这孩子啊,他能做的,应该是尽量安慰孩子。
“二公主,你别太难过,大王他…”
“道涯伯伯,父王他不会走的,对不对,他只是累了,对吧?”慕容汐泣下不止,傻傻地言道。
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不愿相信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父王会在此倒下,这只是个梦,父王只是累了…
道涯沉默无语,他多少能理解慕容汐的心情,可此时,他真的难以说服她。
几息之后,见慕容汐实在难以释怀,道涯才恍然言道:“二公主,我已委人去请司马神医了,他是‘反阎罗’,说不定能救回大王。”
其实此变故才发生不久,道涯便火速遣人往医修林去寻求司马念之,可其所处的林子里路杂树多,且于此地本就有点距离,故而此时,仍未将那司马念之请来。
可此时已延误良久,即使司马念之能赶来,又真能将辽王救活吗?
因此,道涯此时说出此话,只不过是想安慰一下慕容汐,让她不要太过悲伤罢了。
可未曾想,道涯话音刚落,一个苍髯长须,颇有道骨仙风之姿的老者从帐外快速闪入,看到道涯禅师,未及应付,径直往床边走去。
道涯见此,不由惊喜,没想到神医果至,如此的话,说不定大王真有复醒的机会!
慕容汐见此,虽然仍未止住泪水,可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总算是生了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