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是在中央啊,蛮夷都是住在角落里的。”薛湄儿争辩道。
“不。”李易摇了摇头,“一百多年前,西方有个叫麦哲伦的航海家一直向西走,却来到了东方,已经证明我们脚下大地是圆的。世界上还有许多很强大的国家,甚至比我们大明还强大的就有好几个。”
“啊?地是圆的?我们不在中央?还有比我们强大的国家?这些话你都听谁说的?”薛湄儿一脸不可置信。
“我都是听教我棋的异人说的,他游历了许多国家,算是睁眼看世界的人。我们书生死读书,不知天下之大。比如我们百姓饿殍遍地,却不知在南方有大片土地稻米三熟,可养得亿万人口。我们牧民被风雪冻毙,却不知南方有一个叫澳洲的地方,有四季常青的牧草”
薛湄儿道:“澳洲?你说的是琼州吧?”
琼州就是后世海南岛,李易摇头:“琼州只是个海岛,澳洲是一片大陆,比琼州大无数倍。”
“啊?还有这样好地方?如果让我牧守那一方土地,我要让百姓和乐,让那地方变的如桃花源一般。”
薛湄儿毕竟小女孩心思,立时就当了真,紧接着就是懊恼:“可惜我是女儿身,做不得官。”
“治政应该是能者上,愚者下,又怎么强分男女?想那则天女皇比唐朝其他皇帝也不差。这个天下大着呢,正需要许多有志向有能力的人治理,不应该强分什么男女。”
薛湄儿叹口气道:“我自负读书不输男儿,你若日后真找到澳洲,不要告诉别人,偷偷交给我治理可好?”
“好。”李易扬起头道:“我过两年就去天下走走,看看这世界是花团锦簇百姓和乐,还是天灾人祸百姓求活而不得。”
“如果是太平盛世呢?”薛湄儿忽闪着长睫毛问道。
“那我就下棋喝酒,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
“如果真是饿殍无数呢?”
李易已经有了想法,一脸严肃道:“那我就要为万民乞性命,为华夏传薪火!”
薛湄儿被李易气势所慑,一时怔住。
这少年眉间还有稚气,却有磅礴的男儿气。忽然薛湄儿觉得盯着人看不妥,不由得红了脸,不小心又打落了书本,更是手忙脚乱。
这时屋内有人喝彩:“好个为万民乞性命,为华夏传薪火。”
门帘一挑,薛通走了出来。
李易忙站起行礼,薛湄儿为薛通斟上茶,薛通端坐上首,让两人也落座,爱惜的看着薛湄儿道:“读书明理做文章,湄儿都愧煞男儿,可惜是女儿身,不然我薛家又出一状元矣。”又看向李易道:“我是岳麓书院学子,我们岳麓一脉,无论朱熹公、张抟公,亦或当代大儒阳明公,都讲究知行合一。不仅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阳明公的书我拜读过。”李易对朱熹那套三纲五常不感冒,不过对王阳明还是肃然起敬。
薛通点头表示嘉许,继续道:“阳明公教导的岳麓书院出君子,欺世盗名的东林书院出伪君子。东林书院的那帮伪君子天天喊‘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喊的好听,其实就是关心自己的官帽子大小,银子捞的多少。国家坏就坏在这帮伪君子身上了。”
哦呵,这是大放厥词啊。李易知道万历时代朋党之争严重,看来薛通不是东林党的。
薛通满面忧色:“这天下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重重。天灾、朋党、倭寇、异族.有志之士想安邦定国,却被小人处处掣肘!”
说到这,薛通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怒形于色。
怎么薛通这样的高级官员都不知道谨言慎行?李易很是奇怪。
他却不知,明太祖朱元璋规定:非不赦之罪不可妄杀读书人,结果大明读书人就活跃了。近些年更是狷狂,当皇帝面大放厥词都多得是,以至于万历帝居然被这些人逼得不敢上朝,也是有史以来的奇葩。
李易很得薛通的欢心,真把李易当做了弟子:“易儿,我这里有些书籍和笔记留给你,你先读书进学。有我的面子,秀才是必得的,不过以后却需你自己努力。”
李易赶紧谢了。
这个时代秀才是有津贴的,而且农家子弟考中秀才那就撞开了天花板,进入读书人这个上一级层次了。至于说更高一层中举,那就踏入官僚层次了,等闲谁都不敢作弊。
以后几天李易潜心读书,这书倒被他读出几分滋味。再次见老师的时候,不仅薛湄儿殷勤倒茶,师母也出来了。见李易过目成诵,也大赞李易聪明。
这日晚上薛夫人看薛湄儿睡着了,悄悄对薛通道:“湄儿已经大了,和李易接触多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
“门第哪是那么容易变的。李易家就是个农户,薛家世代书香,李易一心攀附,可哪攀附得上?”
“夫人,这话你就错了。世易时移,将来谁高攀谁可说不准。”
“啊?这是怎么说?”
“你夫君我阅人多矣,你以为一个学究天人的异人为什么会教李易下棋?还有李易每次来这里,给湄儿讲的事活灵活现,仿佛亲眼得见一般。夫君我自负见多识广,也只是偶有所闻,这个李易不一般啊。夫君我是擅长相人之术的,这样人天赋大运,怕是将来贵不可言。”
“你说的是.”
“金鳞岂是池中物啊。再说他们还小,夫人你想的远了,呵呵”
几日后,薛通一行人离开显通寺回京,李易送了十几里,直到台怀河的石桥边。
一行人过了桥。薛湄儿忽然跳下马车跑了回来,看定了李易道:“你说寻到那海外的澳洲要交给我牧守的,可千万不要忘了。”
见李易郑重点头,薛湄儿才放下心来,绽出娇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