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1 / 2)

养狼为患 青端 4641 字 2022-08-24

因推测出了宁倦的计划, 陆清则心里安定了许多,这一夜睡下后,不再有光怪陆离的幻梦, 踏踏实实的睡了一晚。

隔日卯时,天还未亮, 军营里已经开始操练,不必小靳来叫, 陆清则便醒来了。

在宁倦回来之前,陆清则需要震住宁璟和整个营地, 如今营地的大权在他手上,自然得巡视一番。

巡守之前,还需要再同两位将军商议一番。

陆清则洗了把脸,草草用了点小靳特地让人准备的软和饭菜, 穿上小靳送来的软甲, 便去了主帐里,与两位将军商量着今日的巡逻范围。

刚大致划定好范围, 宁璟便来了。

三人默契地收了声, 左边的陶将军顺势收起了营地的布防图。

宁璟心里顿时不太痛快。

他当皇子的时候, 便因为母妃的身份, 而不得宠爱, 是皇子里最边缘的那个, 做王爷的时候,也依旧没什么存在感,被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

他自然不甘, 步步为营, 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当年宦官乱政, 宁璟不过犹豫了一下, 机会就被卫鹤荣夺走,失了清君侧的名头,就不好出手,如今终于再次等来机会,他不想再错失机会,当机立断就出手了。

他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看着他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

结果又跳出来陆清则这个阻碍。

见陆清则的脸色好似比昨晚好了一些,宁璟眉梢微扬,故意问:“看殿下的样子,莫不是陛下的情况好些了?”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宁倦生死未卜,或许说已经死透了的可能性极大。

这话落到耳中,自然很刺耳。

不过陆清则已经猜到了宁倦的情况,所以心中也无甚波澜,只是稍稍一顿后,转念间,眉梢眼角便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沉郁之色,语气淡淡的:“是好些了。”

宁璟心知肚明,被锦衣卫重重围守着的那个帐子,必然是空的。

郑垚那条忠心的恶犬,至今还带着人在外头,不死心地到处搜寻小皇帝的痕迹。

不过都这么久了,恐怕就算找到了,也烂得不成样子了罢。

宁璟扫了眼陆清则极力掩饰的情绪,嘴角嘲讽一勾。

昨晚差点被陆清则骗到了。

若不是对宁倦也怀着些心思,陆清则何须千里迢迢赶来?有着京中大权和虎符在手,别说当个摄政王,他就是将京中那个小太子踹了,自个儿坐上皇位,都没人能阻止。

分明是师生,居然还能生出这些心思,真是恶心。

宁璟心里生出丝淡淡的鄙夷。

既然陆清则心里也有宁倦,那就比一个单纯的顽固愚忠的臣子要好对付多了。

毕竟前者可是被那些俗世爱恋蒙蔽着眼的。

况且陆清则一介文臣,对行军打仗有什么了解?

陆清则当做没看出宁璟无意间露出的几丝凶光,走出主帐。

小靳正好牵来了马,不必旁人相扶,他拽住马缰,轻身一跃,轻云似的落到马背上,朝着宁璟略一颔首:“外头危险,王爷就在营中好生待着吧,先走一步。”

这话比起体贴,更似句警告。

宁璟的眉心跳了跳。

是啊,他差点忘了。

就算陆清则不清楚怎么打仗,但如今他掌领大权,而他的人在十里开外,只带着几个心腹在身边。

陆清则忌惮那两万私兵,不敢动他,但同样的,陆清则乃是帝后,身份特殊,又有皇帝的密旨与虎符在身,不必忌惮他皇室的身份。

所以他也相当于被困在了这营地之中。

宁璟眼神沉沉的,盯着陆清则在拥护之中骑马远去

的背影,又慢慢望了眼叛军营地的方向,心里有了计较。

陆清则是故意说的那句话。

在营地里巡视了一番后,队伍便出了主营,小靳跟在旁侧,压低声音道:“陆大人,您到来后,靖王好似有些沉不住气了,万一他勾结叛军……”

陆清则微微笑了笑:“无妨,你们照常盯着他,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

他的气度沉静清润,听着他的声音,情绪也能被抚平不少。

小靳心底的焦虑消了不少,默默一点头,看陆清则不急不躁的样子,略微吸了口气。

陆大人与陛下感情深笃,却依旧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冷静,他也不能乱了阵脚。

前日里叛军才来突袭过一次,今日便比较和平,巡视的路上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陆清则边巡视着周遭,边与小靳交流着叛军那边的情况。

宁晟蛰伏多年,能装成个懦弱无能之辈,而不被人发现丝毫端倪,性格显然十分谨慎。

蜀中是个易守难攻之地,他只要躲在里面不出来,大齐军队想要拿下蜀中也无比困难,要花费的代价也会极大。

所以就算大齐军营里传出了陛下遭遇不测的消息,皇帝本人也十几日没有出现过了,宁晟依旧在试探,不敢即刻出兵。

他在担心这是宁倦的引蛇出洞之计。

宁晟的过度谨慎也是个麻烦。

不过有了宁璟相助,想必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了。

陆清则提着马缰,漫不经心地想,乾元节后,向蜀中秘密传递消息,告知宁晟蜀王被擒的应当就是宁璟了。

宁琮为了唯一存活下来的、千娇百宠的宝贝儿子安全,咬咬牙自个儿上了京,没想到儿子听闻他被抓进宗人府的消息,翻脸就造反了。

打着救爹的旗号,丝毫不顾亲爹安危。

真是相当父慈子孝。

陆清则琢磨着打探到的宁晟的消息,陡然察觉到一丝古怪。

宁琮那么流连花丛,再怎么不行,也不该子嗣稀薄成那样。

而且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富贵王爷,就算在科技不发达的这个时代,把孩子养大的几率也比寻常人家大得多,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更会精心养护,却还是接二连三地全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

其实之前他就觉得奇怪了,只不过这是宁琮后宅的事,宁倦也不愿让他多想起宁琮,所以他懒得深思什么。

现在看来,以宁晟此子如此心狠手辣的做派……不会是他暗中下的手吧?

这个念头在陆清则脑海里闪过,便没有再过多停留。

只是藉由宁晟的做派推论出的一丝可能,没什么依据。

绕着营地周遭巡视了一圈后,陆清则又去了趟后方的伤兵营。

伤兵营在黔中的一个寨子外,除了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还有不少是因那场泥石流受伤的。

好在南方已过了最热的时候,又有徐恕坐镇,没有蔓延出疫病。

行军途中,伤兵营的条件算不上多好,甚是简陋。

伤兵断胳膊断腿的不少,许多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使昏睡过去,也低低地痛嚎着,一眼望去,简直如人间炼狱。

血腥气与浓重的药味儿在鼻尖隐隐浮动。

不过除了军医之外,竟然还有一些百姓也在帮忙照顾伤兵。

黔中的百姓受战乱侵扰,朝廷大军击退了叛军,又被宁倦勒令,不得干扰百姓,本地百姓对朝廷军队便颇有好感,送来了不少东西。

小靳等人早就习惯了这副场景,只担心陆清则会不适,不住地偷看他的状况。

陆清则的脸色依旧很平静,没有被那些血糊糊的场景吓到,下马跟着小靳走完了整个伤

兵营,又望了眼后方。

大齐军队的营地之后,莽莽山林之中,是黔中一个又一个的小寨子。

战乱还未波及过去,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

但只要叛军祸患一日未除,这些民众便会多一日被笼罩在战事的阴影中。

宁倦借着天灾匿去踪迹,站到后方想要引诱出宁晟,也是想要尽快擒获宁晟,结束战乱,还西南一片安宁。

他家果果便是如此,对待敌人绝不手软,对待臣下威严淡漠,但对待民众,犹存着仁善之心。

小靳在前头问了问话,扭身跑回来道:“陆大人,徐大夫听说您来了,赶去了营地,正好和我们错过了,左右伤兵营您也看过了,要不现在回营地吧?”

陆清则回过神,略微斟酌了下,摇头低声道:“我想去陛下失踪的地方看看。”

小靳心里一酸。

从昨日抵达营寨到现在,陆大人都没有多提陛下的事。

比起他们,陆大人应该要更伤心煎熬吧。

他点点头,领着陆清则走出伤兵营,重新上了马,带着陆清则过去。

那边离这边也不是太远,而且还有仍在搜寻挖掘的大齐士兵,也不算危险。

骑马速度快,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泥石流冲刷过后的痕迹很明显,附近的树木倾倒了一大片,滚石淤泥遍地堆积,看一眼便能想象出当日的惊心动魄。

好在近日都没有再下大雨,昨日那场蒙蒙细雨过后,今日直接放晴了。

按着营地里会推演天象的人所说,最近应当都不会再下雨。

他骑着马绕着受灾之地走了半圈,碰上了在挖掘的锦衣卫,恰恰好从里头挖出了一具尸体,被泥浆覆盖着,看不清形貌。

就算不认识陆清则,几人也认识小靳,看陆清则在首,连忙放下了尸身,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陆清则望了眼那具尸身,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移开视线,询问道:“附近只有你们?郑指挥使在何处?”

“回大人,此处不止我们,还有靖王殿下的私兵,也在搜寻陛下。”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回了话,对第二个问题要不要回应,有些迟疑。

小靳点头道:“去传个信,就说是陆大人来了。”

其中一个青衣锦衣卫应了声,钻进树林里,擦了下手,不嫌脏地放进嘴里,吹了个哨,清脆婉转,声儿像极了树林里的鸟。

没多久,树林另一头传来声鹰唳回应。

去传信的锦衣卫过来躬了躬身:“陆大人,请稍等片刻。”

陆清则颔了颔首,等待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地上那具尸身身上,不由捏紧了缰绳。

即使猜出了宁倦应当无碍,心脏也还是提速了几分,冷汗无声间浸透了后背,被山间的冷风一吹,湿冷冷的。

这种恐怖的天灾,管你是寻常百姓,还是凤子龙孙,稍不注意,命就得搭进去。

他不敢想象,倘若躺在那里的人是宁倦,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沉静。

片刻之后,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郑垚骑着快马赶了过来,看清人群里骑着马、跟片雪似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陆清则,登时倒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祖宗啊,您怎么还真来了?”

周遭可能还有靖王的眼线抑或宁晟派来的人盯着,宁倦不可能现身跟过来。

陆清则心里再清楚不过,但看清的确只有郑垚一人前来时,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失落,敛下长睫,低声道:“陛下失踪,靖王又来了西南,陛下既然放心将大权托付于我,我就必须来。”

郑垚不知道陆清则已经猜出情况了,登时抓耳挠腮。

他派人发信去京城时,也不知道陛下没事,后来为了保密,

也不好继续发信往京城去说明情况。

他倒是很想和陆清则讲清楚,但眼下的情况又不好说明。

陆清则翻身下了马,似乎因脚下不稳,单薄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本就瘦得厉害,骑在马上,走在路上,都让人忧心他会被风吹倒。

郑垚想也没想,连忙伸手扶住他:“陆大人,当……心。”

陆清则隐蔽地往他手上塞了个东西。

摸起来的形状像极了……虎符。

郑垚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迅速将那东西藏进袖中。

陆清则也借力站稳,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眶似在微微发红:“郑指挥使若是找到了陛下,请无论如何,也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他知道了?

郑垚心里跳出这个念头,心头微讶,顺势收回手,将东西往袖子里又藏了藏,用着每个人都会用的安慰话术:“您放心,陛下吉人天相,必不会出事的。”

陆清则勉强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又望了眼地上的尸体,无声叹了口气:“劳烦郑指挥使了,我先回营地了。”

郑垚低下头:“您千万保重身体,陛下若知道您来了西南,必然会很忧心。”

陆清则面无表情地心道,让他忧心去吧。

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表演也做足了,他回到马背上,一拉马缰,准备回营地。

还得继续忽悠宁璟办事呢。

回到营地后,陆清则便继续有意无意地招惹宁璟,拿捏好了度。

既不会逼他立即造反,又会让他耐心全无。

宁璟偶尔看向陆清则的视线里,都有几分藏不住的杀气。

如此过了几日,宁晟又派人来夜袭。

宁晟如此做,一是为了打探宁倦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事,还有没有坐镇军中,二便是为了消磨大齐军的斗志和精力,频频地骚扰,让他们筋疲力尽。

这次的夜袭如以往一般,但大齐的军队却忙中带了乱。

如宁璟预料的一样,陆清则第一次带兵,十分生疏。

毕竟只是个文文弱弱的文官,只会些纸上谈兵的兵法,就算当真有着治国之策,在内阁的辅助下,让后方安安稳稳,但战场可不是那样的。

看似样样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却还是犯了错,一时不慎,被叛军侵入了营中。

即使后半夜,陆清则又将叛军赶出营地,打退回去,但依旧让宁璟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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