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声剥开栗子，喂给小桑葚。他凝视李京墨：“你如今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就这样，一人一猫，将另一人一猫送到车站，看着他们上车，离开。
告别之际，小桑葚看着李京墨和他怀里的小黑猫，目不转睛。
补习班就在小区旁边，平时每天下午一节课，周六周日则是满课。第一天送小桑葚去补习班时，谢薄声检查了她的课本、书包、水壶、文具，确定一切无误后，又细细叮嘱，盘问一遍。
……
小桑葚背着书包，很礼貌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慢慢地走。
谢薄声抽出安全带，笑着问：“舍不得新朋友？”
小桑葚：“……我不知道喵。”
“支教的老师在这里教上几个月就离开了，”李京墨说，“能理解，这里生活太苦了，家长也不注重教育。但有些孩子是真心想读书，频繁换老师对他们也不好——在城市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岗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但在这里，孩子们需要我。”
现在的小孩发育都早，初二、三的学生看起来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小桑葚戴着帽子，个子也不高，同学里面比她高的人也有，只看体型，差距不算大。就是小桑葚长相不像初中生，像刚读大学的学生，老师也疑惑她的年龄，但没有深究。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李京墨含笑，问起谢薄声近期工作近况。
小桑葚声音低下去：“她说她叫……”
他放低声音，温和地问：“你今天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李京墨笑：“倒也不用说得这么崇高，我也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小桑葚却若有所思。
那只小黑猫的确教了小桑葚很多，关于爱情啦，男人啦，还有小桑葚一直苦恼的数学题……
她温柔地告诉小桑葚：“我爱李京墨，所以必须陪着他。”
次日，谢薄声和李京墨辞行。李京墨开车送他出大山，小黑猫全程跟着，安静，也不怕人。李京墨笑着说这只猫也是缘分，他刚到大山的时候，见到有户人家要吃猫肉。他看不下去，花了点钱，就将这只小黑猫买回来，一开始自己吃什么，也给她煮些什么；过上半年，镇上通了快递，李京墨就开始买猫粮，买罐头，已经养了五年。
谢薄声松了一口气，他观察小桑葚的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简直比小桑葚现在学习的立体几何还要麻烦。
——送小桑葚去补习班。
开学后的谢薄声的空余时间大幅度降低，他权衡利弊，最终做出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这边人都不喜欢养黑猫，说黑猫邪性，能看见鬼魂。李京墨是红旗下生长起来的一代人，无神论者，不信这些，反倒觉着小黑猫通人性。
回到家后的第一个月月末，谢薄声终于收到小桑葚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姓名一栏，清清楚楚的谢桑葚三个字，不过在受教育水平一栏上，却清晰地打上了“文盲”两个字。
谢薄声想要送小桑葚进高中，就得送她参加高中的考试，通过才行。像小桑葚这种没有学籍的情况，想要去公立高中不太合适，只能去读价格高些的私立高中。为了能让她跟上学习进度，在寒假即将结束的前几天，谢薄声一天也没有休息，除了带学生、回邮件，就是抓着小桑葚，给她恶补。勉强给小桑葚补到普通初一学生的知识水平，大学要开学了。
昏黄灯光下，李京墨往简陋的炉火上又添了几把小木柴，小黑猫走到他身边，一跃，跳到李京墨膝盖上，安静地蜷缩着身体。
一一对答如流，谢薄声才终于放心让她独自去上课。一节课就四十分钟，谢薄声哪里也没去，就在机构附近的咖啡店静坐了四十分钟。放学时间到，他第一时间去接人，哦不，接猫猫。
她是那场恶性-事件的唯一亡者。
独自一人，她还是有些猫猫的惶恐，不敢轻举妄动，只认真跟着前面的同学，对方走，她在后面跟着走。
“不回答，笑笑，转移话题。”
“还可以，”小桑葚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
李京墨一手搂猫，另一只手捏着铁钩子，拨开炉子下方囤积的草木灰，淡淡的草木灰气味儿散开，这一切，他做得熟练无比，完全想象不到，人生中前二十四年，他从未触碰过这些东西。
“你是我什么人？”
谢薄声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猫猫间的友好交流，大约是教了她一些猎杀老鼠和蟑螂的技巧。
谢薄声叫了一声小桑葚的名字，小桑葚立刻站起，跑来，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谢薄声剥栗子给她吃。
谢薄声坐在床边，将小桑葚的手套摘下，放回温暖的被子。
谢薄声：“……”
“爱？”小桑葚说，“真好耶，我也爱谢薄声。”
……
“万一有人说你听不懂的话，该怎么办？”
她太困了，宋青衿三个字都没有音了，轻轻散开，什么都不剩下。
“嗯，”小桑葚说，“她脾气特别好，和我聊了很多呢。”
小黑猫笑了：“你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火炉上的板栗被烤得发出啪啦一声响，裂开的缝隙中，香味儿浓浓散开，划开十字花的板栗壳边缘微微翘开，露出里面的板栗仁。
“遇到不会的题该怎么做？”
小桑葚不理解，她还是弄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要将爱分门别类。谢薄声这样，小黑猫也这样，人类和猫猫怎么都要将爱剖析如此清楚呢？
她没有笑，神情有点放松、茫然。
她忍不住，捧着脸，说：“就是教室隔壁有个好帅好帅的雄性喔，我没忍住，上课时候也看了他好多好多次……”
“举手问老师。”
拯救文盲猫猫计划，不得不加快进度。
顿了顿，他抚摸着膝盖上的小黑猫：“到了如今，我也不再有什么抱负，只想着多教出几个学生，这就够了。”
谢薄声知道她能和猫咪交流，给她掖好被子，顺着她的话聊下去：“不叫小黑，叫什么？”
就在宋青衿婚礼前夜。
“妹妹。”
小黑猫也进了门。
“是，”李京墨说，“在这里教了几年书，我才知道，当初青衿走出这大山有多不容易。”
谢薄声等她上了车，才问：“辅导班怎么样？”
“没有啊，”小桑葚说，“题很容易，就是，就是……”
小桑葚最后想要邀请小黑猫到谢薄声家做客，但小黑猫拒绝了。
小桑葚不喜欢听这些，她吃了几粒板栗，趴在谢薄声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晚上气温低，谢薄声怕她感冒，提前终止聊天，抱着她送去卧室。刚放在床上，脱掉外套，小桑葚就抱着谢薄声的胳膊，不肯松手：“你和你朋友都骗我，刚刚的那个小黑猫和我说，她不叫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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