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 外面没下雪，却下了霜。

厚厚的白霜一部分化成了露珠，另外一部分则在朝阳下越发晶莹。

丹参果们坐在院子里, 手里捧着的烤红薯正冒着热气。

它们认真地剥去表皮, 小心地呼着气啃咬着烤红薯, 将自己的脸吃得黑一道黄一道。

院子的一角, 江荇和杭行一正架起大铁锅，将熊熊燃烧的大木柴塞在底下, 慢慢烧水。

红薯正是塞在木柴里烤的。

这些红薯虽然烤得表皮焦黑，但剥开来，里面冒着热气的芯子却又甜又软, 像流着蜜一样, 还带着别样的焦香。

这烤红薯比一般红薯好吃得多。

蛇老板将车开到江荇家院前，一下车就看见小家伙们排排坐在小木凳上吃烤红薯，不由问道：“你们爸爸呢？”

小一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 用细细的手指指向旁边：“那边。”

江荇抬头，忙中抽空和蛇老板打了个招呼。

蛇老板也不往江荇那边凑，直接坐到小一边上, 眼馋地看着它手里的烤红薯：“还有烤红薯没？给我一个。”

小一大方地给了他一个。

蛇老板直接将烤红薯捏开, 像吃瓜一样，捧着表皮啃里面的芯子, 含糊地问：“今天不是杀猪吗？”

小一细声细气：“爸爸和大爸爸烧的就是杀猪用的水。”

蛇老板和小一正在说话的时候, 老周带着几个乡民过来了。

老周几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从卷起来的杀猪刀到粗麻绳, 再到杀猪用的条凳, 什么都有。

从这些工具的清洁度来看, 他们明显提前清洗过。

老周几个真正用心了。

老周对江荇喊道：“今天不是要杀猪吗？准备好了没有？”

江荇抬起头：“就等你们呢, 我水都快烧好了。”

老周将腰后别着的刀卷拿出来：“那我们去赶猪吧？今天杀十头对吧？”

江荇：“对，八头红猪两头黑猪。”

江荇家一共养了五十五头猪，其中五十头红猪，五头黑猪。

红猪小时候肉嘟嘟，全身披着棕红的软毛，长大了也是黑面獠牙，和黑猪的长相差别不大。

只是跟黑猪相比，它们的体积更为庞大，一只只跟肉山一样，走在路上地动山摇。

江荇估计他们家的红猪每一头都有三百斤往上了。

黑猪个头要小一点，但也有两百斤左右。

今天要杀的猪多，为了安全起见，老马也过来帮忙。

他们一起上山，赶了十头猪下来。

狗子们和人们一起把猪赶下来。

这些猪的破坏力非常惊人，可能感觉到了大难临头，它们直接将江荇家的铁门撞了一扇下来。

江荇没想到他们家的铁门安安稳稳地在院子前面待了快五十年，今年居然损在猪的蹄子之下，整个人都惊呆了。

猪还要跑，在场的人们三三两两围着一头，抓住它们的尾巴，把它们揪住，用粗麻绳绑起来。

蛇老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杀完猪之后，再请人一并过来修理，你不是说想要几个杂物间吗？正好一并建了。”

刚刚的猪就是蛇老板赶过来的，江荇幽幽地看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蛇老板不敢看江荇的脸色，连忙招呼：“要杀猪了啊，胆小的先出去。”

江荇让丹参果们带着骄虫的脑袋出去，一直趴在丹参果树的杏林力士也被请了出去。

九阴和螣蛇都表示它们不害怕。

橘猫为了凑热闹，也说自己不害怕。

江荇不管它们，将家里的缸缸桶桶拿出来，准备杀猪。

杀猪的第一步就是放血，这么多猪血，都是能吃的，不能浪费，得用桶接好。

老周他们的动作很快，虽然是纯人类，但是他们杀猪杀熟了，每一个步骤一清二楚，干起活来比江荇他们利索多了。

老周吆喝着，让大家先把猪赶到一边，一头头放血，再把猪吊在架子上，倒出热水慢慢料理。

刮毛、清理内脏、将肉分割好——每一样都要熟手才能做好。

江荇等人听指挥行动，在其中忙得团团转。

上午十点多，酒叟带着农场村一帮人过来了。

大家挽起袖子帮忙。

他们没干过杀猪的工作，可老一辈见多识广，帮忙料理个猪不在话下。

有了酒叟几个加入，他们处理猪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一条条肉被切割出来，江荇发现，黑猪的肉质要更嫩一些，也更瘦，比红猪的肉质要好一点。

院子里乱哄哄的。

不一会儿，仰兰十带着男朋友过来了，跟江荇打过招呼后，端着一盆盆猪血和猪内脏去厨房忙活去了。

江荇请他们过来做杀猪饭，今天吃饭的人多，仰兰十和男朋友要忙活的事情也多，得抓紧时间。

幸好他们家有个大院子，几方人马在各自的地方忙活，谁也不会妨碍到谁。

江荇原本还担心这么多人会指挥不过来，没想到最后发现大家根本不用指挥，自己就找到事情干了，还干得贼利索。

渐渐地，所有猪全料理好了，各个部位的肉被巧手分割出来，放在案板上，一份归一份。

江荇看着这些肉，基本能认出黑猪肉和红猪肉。

黑猪肉瘦且嫩，红猪肉丰美肥腴，看着都很好吃。

老周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去汗水：“江荇，肉已经分好，其他东西也料理好，都给你放在这儿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干的？”

江荇：“没了，你们休息一下。”

老周：“我们就不休息了，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去？”

江荇听他这么说，连忙给老周和过来帮忙的乡民结清工钱，又给他们每人割了一刀肉，再搭了些内脏送给他们。

按理来说他们给清了工钱可以不用再送肉，不过乡里乡亲，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江荇做事厚道一些，大部分人领了这份情，你敬我我敬你，慢慢地，乡亲情就浓厚了。

老周他们几个推拒：“你们家的猪肉那么好，拿去卖嘛，送我们可惜了。”

江荇：“卖是要卖一部分，我们自己吃也不能少，要不然辛辛苦苦养这么一年猪，图什么？”

老周还要再推，江荇笑：“我们这还有那么多猪，未来麻烦你的时候多得是，你拿着，下次再来帮我家杀猪啊。”

老周听了这才不再拒绝，笑呵呵地和大家拿着肉骑摩托车回去了。

送走老周过后，酒叟喊江荇：“这些肉要怎么处理？得做一点腊肉吧？”

“那当然，不弄点腊肉尝尝，不白辛苦了吗？”江荇走过来，“老爷子有什么建议？”

酒叟：“我能有什么建议？就是给你带了些高度白酒，你要做腊肉的话，我把酒给你。”

酒叟说着将他带来的那个酒葫芦递给江荇。

他常年带着酒葫芦，江荇也没注意到这个酒葫芦跟别的酒葫芦有什么不一样。

江荇他递过来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低头嗅闻了一下，一股浓香的酒味冲鼻而来。

江荇：“这酒也太香了吧？”

酒叟得意：“我特地给你挑的白酒，用来做腊肉是一绝，增香防腐，放一点，做什么腊肉都很好吃。”

其他人听到他们说话，起着哄围过来。

蛇老板抢过江荇手中的酒葫芦：“我来闻闻，是什么白酒那么香？”

“光闻有什么用？得尝尝啊！”骄虫吸吸鼻子，扭头问酒叟，“老爷子，我尝一口啊。”

骄虫不等酒叟回答，抢过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这高度白酒又苦又辣，等喝下去之后才有一股浓香萦绕不绝。

骄虫打了个激灵：“好酒！”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嚷嚷着要喝好酒。

酒叟瞪大了眼睛，伸手要拦其他人：“你们这些家伙！这是我特地带给江荇用来腌肉的。”

蛇老板仗着胳膊长，挡住他：“里面还有这么多酒呢，江荇才杀了十头猪，哪怕再杀十头，用来腌肉也够了，我们先尝几口。”

杭行一见他们打嘴仗，直接穿过人群把酒葫芦给夺了下来。

江荇也连忙抓住酒葫芦：“不许偷喝了，要喝你们自己买去，这是老爷子带给我们的。”

大家开着玩笑，并没有再抢，笑了一会，凑上来帮忙。

於蒙问：“你要腌什么肉？”

江荇：“啊？”

蛇老板：“就是用哪些肉来腌。”

“哦哦。”江荇早打算好了，将案板上的肉分成几堆，“这堆肉腌好做腊肉，这堆搅成肉馅，等会灌点腊肠，这八条大猪腿，做成火腿。”

江荇指的大猪腿是黑猪猪腿。

相比起红猪，黑猪肥少瘦多，看着极为细嫩紧实，腿骨也非常硬，形状很漂亮。

他感觉这八条大猪腿要是腌制好了做成火腿，品质肯定非常棒。

於蒙说道：“如要做成火腿的话，是不是得弄一点特别的盐？我这里有梅花盐。”

他说着，从虚空中抓了一袋盐出来。

那袋盐色如红梅，晶莹剔透，带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非常漂亮。

江荇捏了一颗放到嘴里，这盐的咸味没有普通的食盐那么重，还有一种淡淡的矿物香味。

可以想象，用这种盐腌制出来的火腿，味道一定会非常棒。

江荇惊喜：“这个盐是给我们的吗？”

於蒙点头。

江荇：“太感谢了！有了这袋盐，我们腌制出来的火腿一定能够锦上添花！客气话我就不跟你多说了，等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你多吃两大碗。”

厨房已经飘出了香味，大家都有点馋。

骄虫道：“北山山神给了你梅花盐，那我给你点香料吧，我们那边的八角桂皮实属一绝。”

骄虫从虚空中掏出几个坛子，八角、桂皮还有陈皮。

江荇经常做饭，一看这些调料就知道这是上好的调料，哪怕有钱都没地方买的那种。

他笑着道谢。

有於蒙三个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掏出压箱底的好货给他们。

活了那么久，大家身上多少有点好东西。

这个送他们带着清香的绳子，那个掏出上好的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