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所有眼泪都是博取怜悯、疼惜的手段。
这会儿哭的额头疼的厉害,这一日吃的还少,这般嘤嘤嘤的哭又消耗体力,她很快哭不动了。
只能偶尔委屈的抽泣几声。
抽的狠了,扯到伤口,疼的她又是一阵煎熬。
余光窥探着耶律肃竟然没一丝厌烦,还坐在床边。
不应该啊。
难道是哭的次数太多,他早已习惯了?
夏宁索性停下来。
耶律肃见她终于消停下来,掀唇,冷冷道:“哭不动了?”
夏宁:您真相了。
这男人的血是冰做的,捂了三年还是冷的。
偶尔体贴一分,还来的快去的也快。
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夏宁虚弱着浅浅点头,哭的连鼻尖也红了,如实道:“太疼了,疼的吃不下……”
耶律肃便道:“那就继续饿着,真饿狠了就能吃得下了。”
夏宁忙道:“也不是全然没了胃口,只是……”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期期艾艾的望着人,“馋张嬷嬷的手艺了。”
“你想如何,回小院去?”
耶律肃挑眉看她,眼神沉沉,探不出心思。
夏宁动心。
恨不得立刻点头。
但与她‘一腔深情’不符,若是现在点了头,按照耶律肃性格,定会怀疑她。
一旦疑心,她动过的手脚难保不会被查出来。
她咬着唇,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奴馋嬷嬷的手艺,念小院里姑娘们的伺候,就是不爱大人,也不念大人将奴家从鬼门关门口拉回来的恩情,为了一口吃的,贪图姑娘们的伺候,就想要归家去。这般无情无义的外室,大人还不赶紧弃了了事。”
说罢,她还想要掉上几滴眼泪。
可脑袋实在疼,眼睛也疼的厉害,一时半会儿挤不出眼泪来。
她说的任性,耍起了小性子。
耶律肃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非但没有训她没规矩,反而说道:“这几日你只得喝清粥清淡小菜,就是宫里的御膳房做出来也是一个味道。”
见他温和了些语气,夏宁跟着就说道:“大人给的雪音固然好,但梅开那些丫头随了奴三——”
“夏氏。”
耶律肃忽然开口,眼神微冷的落在她的脸上。
“不要得寸进尺。”
夏宁诧异。
这就得寸进尺了?
她还没要什么呢。
夏宁瘪了下嘴,又装出委屈的嘴脸,“前院外男又多,奴连这屋子都不敢迈出去一步,在这儿也没个说话人,现下又下不得床,捏不了针线握不了毛笔……就要活活憋闷死了……奴、奴实在是想她们了……”
耶律肃对她这番话不置可否,反问:“雪音不是人?”
夏宁哎呀了声,“那是您送来的姑娘,奴生怕说错了话惹雪音姑娘笑话。”
说话也不肯好好说,伸手拽着耶律肃垂下的衣袖晃来晃去。
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娇嗔样。
耶律肃拽开她的手,依旧冷静自持,“过两日就把你送去小院。”
夏宁心花怒放。
可面上不敢露出一分一毫。
“可、可——”她转了转眼珠,有了主意后颦蹙眉心,楚楚可怜,“奴家的伤还未好——嘶——可疼可疼了……”
她伸手扶着脑袋,哎呀哎呀的叫唤。
耶律肃双手环胸,冷眼看她唱戏,哼笑一声:“头疼成这模样也没见你少说一句。”
夏宁立刻闭眼、闭嘴,装睡。
还似模似样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番毫无规矩的作态,令耶律肃看的眉头紧缩。
恨不得将她挖起来再抄个百遍女四书!
终于还是没下手。
罢了。
等她伤好送去小院眼不见为净。
装睡的夏宁倒是真的睡着了,在耶律肃回来前,她喝了安神的汤药,恰好药效起来。
耶律肃也不再房内多待,径直去了书房,叫来赵刚回话。
问的便是马车坠崖一事的口供。
赵刚仔细答道:“小院中一应五人,其中菊团与兰束二人留守小院,甚至都不知道马车改道一事。而随行的三人中,嬷嬷、菊团与兰束三人的死契皆在将军府,梅开、竹立二人的在姑娘手中,姑娘出事后两人受惊过度,直至听到姑娘无事才清醒,各人的口供也都对得上,皆无可疑之处。”
那就是夏氏遇难,皆为东罗之人策划。
若夏氏不绕道进山呢?若她那日又忽然转念不想去宝华寺上香了呢?
耶律肃略作一想,仍觉得有些许不对。
可有抓不住这不对之处。
两指敲击着桌面,连着十几下后戛然而止:“人还在府中?”
赵刚:“是,不得将军命令,卑职不敢擅自放人。”
耶律肃并未立刻给出回答。
赵刚揣度着自家将军的表情,试探问道:“府中女使仅有雪音姑娘一人,是否要留下一二人去夏姑娘身边侍候?”
“不必,今晚全部遣回小院。”
赵刚应下。
耶律肃又吩咐道:“三日后安排一辆马车,送夏氏出府。”
赵刚一肚子不解,但也只能答:“卑职领命!”
而这一夜,夏宁睡得极不安稳。
额上痛不欲生,四肢滚烫,梦境颠倒混沌,光怪陆离。
偏她不喜欢有人在外头守夜,将雪音打发了下去,此时难受的死去活来,也愣是无人发觉。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矮桌上放着的茶杯拨到地上。
力气太小,茶杯质量太好。
竟然没碎。
只是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圈。
看些夏宁眼睛发直,险些被气晕过去。
“救……命……”
她嗓音嘶哑,胸口更是憋闷的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一丝恐惧摄了她的心神。
可她不愿认命。
又试图去够茶壶,可离得实在太远。
高热烧的她视线晕眩,微弱的气息令她动不了胳膊,仿佛能察觉到生命在体内流逝……
意识模糊间,似乎听见开门声。
有人来了……
她,不必死了。
“夏氏!”
……
“夏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