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可以看到女孩细白的手指正在少年的脸颊上紧贴着。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也脸红，悄悄收了视线离开了。

清晨六点多，顾霆出去为女孩买早餐，他不清楚女孩的口味，就同时打了电话给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的公司的助理，将深市南山区这附近出了名的早餐统统给她买回来。

电梯门打开，他等到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女孩醒了，会说话，这代表他可以在以后抱着她的时候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坏消息。

她跑了。

一屋的医生和护士大气也不敢出。

生怕顾家的大少爷发火波及到自身。

顾霆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手指一根根蜷缩捏紧，拇指到手腕都在颤抖，掩下了眼底暗色。

“去找她。”

他吩咐人特地去找，可惜别墅区那天监控调出来也不知道女孩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附近的小区更是被

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人。

……红灯闪烁了十几秒，在绿灯亮起后的一秒，顾霆打定主意，又开去了别墅区。

他不信，自己到手的小妻子还能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头的程卿抱紧肩头，有点不太舒服。

浑身升起了不明觉厉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穿的睡袍过于单薄，一不小心有点感冒。

“咻。”

她的脸颊被秦诗诗戳了戳。

好软，又糯糯的，跟汤圆似的。

秦诗诗有那么多好朋友，最喜欢的还是程卿，她好漂亮，好温柔……女神级别的长相和气质。

每次只要在小红书发跟程卿的合影，就能收获十几万点赞，秦诗诗乐于把她们的友谊展现在每个人面前，告诉所有人，这样的美人只有她才配做她的知心好友。

“啊，怎么了。”程卿笑了。

秦诗诗收回手：“看你一直在发呆，是不是还在惦记刚才护理被顾梨抢走那件事呢？”

明知道程卿不是心眼小的女孩，可秦诗诗还是想找机会跟她说话，不想看到她每次露出这幅有点伤感的模样。

“怎么会呢，我只是在考虑我怎么填高考的志愿表啦，我还在犹豫到底是报清大还是报京大。”

程卿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

顾梨，是另外一位攻略对象顾霆的妹妹。

如果跟她打好关系，对自己攻略应该有好处，她早在玩游戏前，因为对顾霆的性格跟身份不感兴趣，对他了解少之又少，该怎么进行呢？

“诗诗，顾梨……和她哥哥的情况你了解吗？”程卿试探性的问。

“程程啊，你也觉得顾霆很帅是不是？”

没等秦诗诗回答，另个坐着翻看时尚杂志的女孩已经凑过来，“不过我跟你说，听说他精神不稳定，只可远观哦。”

“诶，你知道他的事？”

“不会吧，顾家大少爷要是真的有病，那未来的天瑞岂不是顾梨的了？”

“真的假的？刚才他来的时候，我感觉还好啊。”

讨论八卦，往往是这些千金小姐们最热情的时候。

尤其是这样的豪门间的小秘密，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大家吃瓜群众的心态。

“你们当然觉得还好啦，只不过我有次见到过顾霆，感觉他情绪喜怒不定的，看人也阴森森……”

那个女孩看起来可信度很高。

她家的产业通常需要通过天瑞银行与海外结算，所以商业上来往极为密切，再加上她说的言之凿凿，程卿也咬着吸管，和其他女孩一样静静听着。

顾霆和顾梨并非是亲生兄妹。顾霆的妈妈和他爸爸结婚前就生下了顾霆，还没等到顾家开口同意她进门，就因为忧虑过度去世了，顾梨的妈妈则是顾爸爸的秘书，也是现在的顾夫人。

与一般人所料想的豪门狗血，新欢旧爱水火不容并不同。

顾夫人把顾霆当做亲生孩子在照顾，兄妹间关系也好，顾霆很尊重顾夫人，也爱护顾梨。

只是，顾先生却不是个深情的人设。

他在外面绯闻不断，无数栋别墅里都养着跟他关系暧.昧的女人，久而久之，顾夫人早已冷静下来，她带着两个孩子出国，拿走了天瑞几近一半的股权，从此不再回国。

也就是夫妻间的约定，才让两个孩子每逢假日回来看一看。

“顾霆好像就是被他爸这么花心刺激到了，我还听说他跟他爸爸的情.妇打过架。”女孩做出总结的话语，摇了摇头：“离他远点比较好。”

“可是这周末天瑞还特地举办了个慈善晚会耶，我好怕，能不能不去？”

程卿点点下巴，周末的慈善晚会，

看来是个认识攻略对象的好机会。

傍晚，程卿才被秦诗诗送回家。

最近叶临和叶霁经常早出晚归，她踩着台阶回家，走过大厅，刚要上楼，就看着转角处管家和几个佣人推着些衣服过来，都是少年喜欢的款式，除了名品高定，还有些小众的潮牌。

“拿这些衣服干嘛去啊。”程卿好奇的问出声。

她转身，从台阶走下，勾起了移动衣架上的衣服。

“少爷们穿腻了，让我们处理一下。”管家小心翼翼的说，眼里有几分可惜：“程小姐，这里很多衣服少爷就穿过一次，有些压根没碰过，我想和其他人收拾下，送给小陆。”

程卿心里动了动：“叶霁他们知道吗。”

“就是少爷吩咐的。”

程卿的手指滑过了其中几件外套。

外套剪裁得体，穿起来舒适，材质也好，只有手肘那里有些许褶皱，只要好好熨烫一遍，跟新的没有区别。

“我也来吧，我经常跟在叶临他们身边，知道哪些衣服他们没穿过。”

想起那个冷淡的少年，他明明和双生子年龄相仿，过的生活却天差地别。

双生子出身优渥不凡，每个季度叶阿姨都会联系高奢店专门送来当季新款，让他们挑选。

陆元衡只有简单的几件T恤和衬衫，甚至因为长时间清洗有点白色的毛边，只不过他长得好看，才能把那些旧衣服都穿的冷冷淡淡，有股别样的清隽感。

他在学校应该人气也很高吧……程卿心头变得柔软起来。

所有的衣服熨烫好，管家朝她伸出手：“程小姐，我给他送过去。”

“嗯……”程卿点点头，她忽然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这些衣服动辄十万，甚至百万。

对叶家来说是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零用钱，那对于陆元衡来说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当成弱者看待？程卿忽然惊觉。

送衣服这样的行为，乍一看似乎是正常的怜悯与同情，可是换个角度，何尝不是对于少年的一种侮辱。

他选择打工和兼职来赚取正常的费用，叶家却要通过施舍少爷们“不要”的衣服这种举动来让他对叶家心怀善意，高高在上，又充满了恶意。

“等一下。”程卿制止了管家：“还是算了吧，我去。”

“程小姐？”

程卿打定主意，自己给陆元衡送过去，知道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肯定会收下，但是她可以说服他，商量着把这些奢侈品卖掉，还能赚一笔呢。

没等管家出声，程卿自顾自地抱着那些叠好的衣服走向东边的佣人房。

管家犹豫着要不要把程卿对陆元衡这份朦胧的好感告诉叶临。

叶临本质是想羞辱陆元衡，用这样的事情打压他，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对程卿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陆元衡是污水里的泥，程卿是天边皎洁温柔的明月。

可是明月甘愿坠.落。

该怎么办呢？

“陆元衡，你在吗。”

程卿礼貌的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可她记得管家说陆元衡今天忙完后就在房间复习功课，一直没出门。

又耐心的等待了半晌，程卿脚都站的有点麻了，门才被缓慢的打开。

少年倚靠着门框：“有事吗，程小姐。”

“那个……算是吧，方便让我进去吗。”

“……”他犹豫了。

“有什么事在这里告诉我。”

“在这里说不太好，让我进去吧。”程卿看着他眼睛，少年黑眸沉沉，和往日无异，可他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薄唇紧抿，看起来有些虚弱，面露病态。

程卿：“你没事吧？”

“没事。”陆元衡话音刚落，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前倾，程卿马上伸出手抱住他。

他双臂下意识抱紧她的腰，脑袋也埋在女孩的颈项边。

因为高烧让他的呼吸都带了股灼热，扑在程卿的脖颈上。

程卿没有推开他，手里的衣服全部掉落在地，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我先扶你回房间。”

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把他带到了床边。

好烫。

她碰了下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我没事。”陆元衡握住她的手腕，然后轻轻地放下。

“都病成这样还说没事？”她哑然失笑，起身去找了其他佣人，先喂陆元衡吃了药，她才拿起酒精，用棉签在他手腕，颈部等地方涂抹，帮他退烧。

他躺在床上，仍由程卿动作，睫毛垂着。

还挺乖的啊。

程卿收起棉签，拿着冰敷袋，微微放在他额头上，陆元衡立刻皱眉，嗓子发痒，让他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等会，我去帮你煮粥，喝完你就睡觉吧。”她抬手碰了碰少年的脸颊，发现温度降低了许多，松了口气。

程卿匆匆地来到了厨房。

高中，有段时间程父在学校里带研究生不怎么回家，程卿都是放学后给爸爸做好晚餐再给他送过去。她的手艺不算多么的好，最多也就是做一点简单的菜，但煮粥这样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得心应手的。

“小姐，我来吧。”

“你去休息吧，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简单的白粥熬好，程卿端着它回到了陆元衡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耐心的舀起每勺吹凉，才送入他嘴边。

这次，陆元衡终于睡着了，呼吸也慢慢地趋于平稳，程卿放下心。

她坐在少年身旁，抬眸打量了眼他的房间。

到处都很简洁，也很干净，虽然很朴素，衣服虽然不多，但折叠整齐放在衣柜里，书桌上摆着台对于程卿而言有点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辅导书和草稿纸上还写满了复杂的公式。

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吹出的冷风调至正常温度，程卿把之前洒落一地的衣服叠好，想了想，抽了张便签写上“由你自行处理，但是我建议你拿去卖掉”的字样，她关好门走出房间。

几乎是在房门阖上的同时。

床上的少年睁开了双眼，望着天花板思考着。

……

二楼的游戏室内，传来了比往日还要吵闹的动静声。

顾霆在这附近又绕了几圈，还是与前几天的情况差不多，压根没有女孩的身影，她就像是只存在于自己梦境里那样，完全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倘若不是住院证明还被顾霆拿着，他怀疑这是自己做过的梦。

放下了手柄，叶霁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朝向顾霆开口：“轮到你了。”

“你和叶临玩吧，我没兴趣。”

“他啊，要不是我们把他叫过来，现在还在外面兜圈子吧。”叶临摘下vr眼镜，扬起峰眉，一反常态地调侃他。

顾霆眼神沉了沉，“不用笑话我，你们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程源在你们家赖了这么久，不也是因为你们太宠他女儿的缘故吗吗。”

“程程还是不一样的。”叶霁面向着眼前巨幅的荧幕，昏暗低沉的色彩在他眼底跳跃，屏幕上的车子正肆无忌惮的冲破围栏，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开，游戏里疯狂的举动和少年微微勾起唇角的模样形成极致的反差。

顾霆笑意微戾：“确实不一样。”

他声调微冷，甚至勾起了嘲讽：“她能光明正大嫁给我，程源的女儿就不一样，

叶舒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承认程源的身份，她什么身份也不是，只是个情.夫生下的见不得光的东西。”

“顾霆，注意你说话的态度。”面对他咄咄逼人的尖锐，叶临收了笑，眼尾轻轻上挑。

“你心疼了啊。”顾霆冷笑，满含恶意。

“我没对你的女人有任何意见，你最好也不要对我的女人指手画脚。”叶临抿唇，气势极强。

“好。”他摆手做投降模样，话题也在他与叶临的对视中戛然而止。

顾霆仍旧没多少兴致。

他靠在沙发上，玩游戏都是漫不经心的，输给叶霁也没多在意，在屏幕骤然变暗的那刻，他把手柄搁在桌上，只是不经意的抬头。

“……”顾霆目光微动。

少女从门前经过。

她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皮肤被走廊的灯光照耀着，白的透明。

清纯漂亮。

和他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女孩一模一样。

原来……她在叶家。

顾霆嘴角缓慢的带起笑意。

冷漠的，锐利的。

势在必得。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