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深玄到太学执教以来, 诸野还是头一回不曾陪着谢深玄一块去太学。

他有些心焦，离宫后便匆匆赶往太学，想着昨夜他好容易才想出些办法, 能拉近些与谢深玄的关系，总算令谢深玄较之往日要坦诚一些, 却不想皇上偏偏要在昨夜让他进宫，最后还非得要他在宫中将那悔过书写完。

唐练写得手酸, 而诸野心神疲倦，实在不想再说话了，两人在宫门口分别, 诸野毫不犹豫去了太学, 他总担心自己不在谢深玄身边时, 谢深玄会再遇意外, 自然万分急切，可不想方到宫门口, 他便遇见了正巧从此路过的贺长松。

贺长松背着药箱，看起来也许是要去何人家中为人诊治，他看见诸野, 却微微一顿, 露出了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表情, 那神色极为暧昧，像是欲言又止，不知该与诸野说什么才好一般，到了最后, 也只是与诸野点了点头。

诸野：“……”

诸野觉得很奇怪。

他平日常在宫中走动, 岁初受伤又是贺长松替他诊治, 而贺长松天性乐于与人交往, 只要他在诸野身边，便几乎忍不住会去与诸野交谈，哪怕诸野话少，几乎从来不理他，他也能自己开开心心说下去。

可今日没有，今日他连招呼都不来和诸野打，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看得诸野莫名不安，他就这么目送着贺长松离开，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如此不解直到太学内，他在学斋外看了看，见谢深玄在与学生们讲课，他便安心了一些，又想谢深玄好像不太喜欢他在学斋外头站着，他便干脆去了谢深玄的书斋，想在此处等到谢深玄午休，再同谢深玄一块吃饭。

小宋也在谢深玄的书斋之内，眼见诸野出现，他不由一顿，有些惊慌，虽是同往日一般与诸野行了礼，但却目光飘移，有些古怪。

诸野不免蹙眉，问：“怎么了？”

小宋：“没……没事！指挥使大人，您快坐吧。”

诸野：“……”

诸野很不解。

他想问问怎么了，小宋却已经站起了身，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溜了出去，诸野不由更为不解，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众人却好似连看他的神色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他坐在书斋内等了许久，小宋没有回来，也不知是去了何处，再过片刻，到午休之时，谢深玄回了书斋，一进门看见诸野，不由便顿住脚步，往后略退了半步，而后便如同他初来太学那一日，在此处见到诸野时一般，勉为其难同诸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扭头就跑。

诸野：“……”

不，不对。

怎么连谢深玄都要这样？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诸野毫不犹豫伸出手，原只是想将谢深玄拉住，好好问问谢深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不想谢深玄被他扯得整个人猛然一顿，几乎跌倒，他又吓得伸手去扶谢深玄的腰，小心翼翼将人稳住了。

他松了手，却正与谢深玄对上了目光，这才发现谢深玄并非是像上一次般，出于惧怕才迫不及待从此处逃离，这一回谢深玄面上微微泛红，他不是惧怕，而是出于羞赧的窘迫，可诸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令谢深玄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他们昨晚上不就纯粹盖着被子一块睡了一觉吗？难道他睡着之后……还无意识做了什么事吗？

诸野想起小宋所说的话，对谢深玄时，他一定要直接一些，于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开了口，道：“你怎么了？”

谢深玄：“……”

诸野：“为什么要躲着我？”

谢深玄：“我……”

诸野皱眉：“我做了什么吗？”

谢深玄：“……”

谢深玄欲言又止。

诸野：“……”

他实在很熟悉他与谢深玄说话的模式，若是照这样下去，他与谢深玄一定会两相沉默，相顾无言，而后谁也不说话，或者谢深玄故意开口岔开话题，这件事便干脆就这么过去了，他再也不会知道此事的结果，或者再由此事中引发出无数的误会。

可他今日不想如此了，他看谢深玄这幅模样，忽而意识到，小宋所说的那句话，对他也是适用的。

谢深玄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他对谢深玄要直接一些，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谢深玄不肯直说，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谢深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需要谢深玄直言不讳，需要谢深玄更直接一些，他便干脆深吸了口气，道：“你直说便是。”

谢深玄：“呃……这件事……”

“我听不懂你的委婉与暗示。”诸野认真说道，“你心中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便好。”

谢深玄：“……”

谢深玄终于极勉强开了口，面上却还微微泛着红，小声说：“你……你今日早上……没有去玄影卫吧。”

诸野：“啊？我是没有去玄影卫。”

谢深玄吸了口气，道：“果然……”

诸野：“……直接一些。”

谢深玄：“果然是害羞了吧。”

诸野：“……”

等等，什么？

诸野飞快回忆。

他早上离开谢府往皇宫时，遇见了刚刚起来的贺长松。

贺长松问他要去何处，可他接的是皇上密诏，他不好直说，便只是随口说自己有事要回玄影卫一趟，而贺长松听了这件事后，找到了谢深玄，将此事告诉了他。

至于小宋，小宋应当是从玄影卫回来，却并未见到诸野，他们三人凑在一块，将此事对过，便得出了最后奇怪的结果。

可诸野不明白谢深玄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害羞，昨夜两人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可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太可能有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以至于一大早就匆匆逃走——

等等，诸野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再看向谢深玄，眼见谢深玄面上微红更甚，才有些忐忑不解开口，道：“你误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