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好像有一点明白了，他道：“他们想让舅父开心，并未有所求？”

“是因为蔺相如不愿意让朱襄成为寺人，还是不满君上不因田地增产、而以培养出奇珍异草来赏赐朱襄？”赵豹自言自语。

荀况不屑道：“别丢人了，去做饭。”

不过那个叫“钜子”的人，他还是没有头绪。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姓名中有“钜”，难道真的是听到他名声的某个不认识的大佬？

当时老许说“农家”的时候，他还以为指务农的人，都没想过什么诸子百家。

朱襄笑着蹭了蹭嬴小政的脸：“开心就好！来，舅父帮你把礼物记到小本本里。今日就用政儿收到的礼物，请邻里吃一顿好的，如何？”

一篮子小米，几个鸡蛋，打来的野鸡，河里摸来的鱼……除了这些朴实的食物之外，还有布头、草鞋、箩筐等手工艺品，还有人请了会写字的人，给朱襄公的小外甥写了健康长寿的祝词。

嬴小政使劲点头。

朱襄从不过自己的生日。他只和雪悄悄在家里为彼此庆祝生日。嬴小政的生辰，是他第一次在家里大办宴席。

赵豹叹了口气：“一个朱襄无所谓，不能让蔺相如和廉颇与君上离心。”

廉颇紧了紧腰封：“舞剑有什么意思？来，我们打一场。”

嬴小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踢了踢悬空的小短腿，看着热闹的生辰宴会，身体和小脑袋都忍不住晃来晃去。

朱襄道：“有些感情，有利益交换，但并非只有利益交换。政儿慢慢看，慢慢学，你还小，不急。”

他观察了许久，猜测那个给他贡献了良种的许明究竟是谁，果然是这个曾经询问过他是否是“农家”的“老许”。

赵豹虽知道这其中弯弯道道，但他素来明哲保身，不好戳穿。

他揉了揉眉头，对马车夫道：“不回府了，去找平原君。”

廉颇本来对小孩子的生辰不感兴趣，只让人送来了礼物。

嬴小政爱不释手，立刻玩了起来。

今日嬴小政生辰，他才第一次收别人的礼物。但只会收一点，大部分东西都会返还。

相和挤过来，道：“我做了很多桌子凳子，今日试试让他们坐凳子，免得弄脏衣服。”

李牧家里有许多雁门郡送来的牛羊。他说自己很快就会离开邯郸，干脆将牛羊全拉到了朱襄家里来，就当送给嬴小政的生辰礼物。

朱襄看向荀况。

朱襄把嬴小政举起来晃了晃，大声道：“今日我家政儿请邻里乡亲吃大餐！有空的来帮帮忙！我们在门口摆几桌，来者都有份！”

村口，平阳君赵豹的马车停在了大树下。他站在车架上，正眺望远方的热闹。

已经灰暗的童年没办法弥补，朱襄想从现在开始，让政儿童年的每一天都有欢笑。如果童年过得开心一些，或许自家政儿成为始皇帝后，会对百姓稍稍仁慈一些。

嬴小政抱住脑袋，有点迷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赵豹坐在车厢里闭目沉思。

朱襄挠挠头，把这个疑惑丢到一边，反正也不重要。

但廉颇和李家子又怎么会不顾身份，前来一位庶民家中为那庶民的外甥过生辰？

听到朱襄要在村里办大宴会，闲不住的他立刻飞身纵马跑来凑热闹，又遭到蔺相如的白眼。

一朝国君一朝臣。先王和先后接连离世后，赵王身边的宠臣希望能取代蔺相如、廉颇等前朝老臣的地位，自然什么都与他们对着干。

朱襄问道：“收到礼物，开心吗？”

荀况收起鄙视相和的视线，看向了一个正在帮朱襄收拾村人放在地上的礼物的中年农人。

朱襄一直很谨慎，从不接受平民的馈赠。

看在今日“寿星”的份上，蔺相如和荀况冷哼一声，不与对方计较。

嬴小政似懂非懂地点头。

玉连环两环相贯，是贵族士子很喜欢的玩具。相和用来做玉连环的玉是青玉，虽不是蓝田玉，也非常符合秦人的审美。

荀况眼睛眯起来，冷哼了一声，最终没有在蔺相如面前拆穿相和的身份。

赵豹想起蔺相如多次在君上面前举荐朱襄，却在君上终于愿意让朱襄进宫为官时断然拒绝。

老许既然系统好感榜单上有名字，他或许就是“农家”的人，而且大概率地位不低。

“主父，为何不让蔺上卿前来接待？”马车夫疑惑道。

蔺相如为秦国质子过生辰，连蔺相如和常驻雁门郡的李家子都前来赴宴，这让他非常忧虑。

李牧笑道：“政儿想看舞剑？我来为你舞一段。”

相和从怀里摸出一个玉连环：“生辰礼。”

但赵王身边的宠臣都不愿意。

“回去吧。”赵豹又叹息了几声，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蔺相如。

立刻有村民高举着手愿意帮忙，还有稍稍富裕的村民往家里跑，说再拿些食材来。

马车夫遵命。

马车夫不明白为何自家主父会驱车来蔺相如的封地，更不明白为何主父会远远看着前方的热闹哀叹。

李牧：“啊？哎？等……”

嬴小政皱紧小眉头。

嬴小政本有些舍不得。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

许明疑惑：“是……朱襄公为何突然提起我的名字？”

他希望以一场较为隆重的宴席，让被父母丢弃的政儿开心。

赵豹早就劝说赵王给蔺相如一个脸面，赐予朱襄闲官。

“舅父，记得，这是我的！”嬴小政提醒。

嬴小政不解：“他们都不认识我，为何要向我送礼？是为了讨好舅父吗？”

嬴小政看到堆积如山的礼物，惊讶地小嘴都合不拢了。

朱襄有了秦王侄子舅父的身份，已经跻身士族行列。这时举荐朱襄为官，在朝中其他人那里也说得过去了。

……

朱襄将嬴小政抱起来，道：“政儿，你上次摘了最漂亮的土豆花送给你舅母，是讨好你舅母吗？”

“这些都是给我的？”嬴小政再三拉着舅父的袖子询问。

见朱襄终于肯收礼了，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急匆匆赶过来。

那农人犹豫了半晌，在怀里反复摸索了许久，咬牙摸出一卷书简：“朱襄公，你可以收下这卷书吗？”

还有这些村人，他们是看在主家蔺上卿的份上，才前去讨好朱襄吗？

蔡泽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柄锋利的铁剑送给嬴小政，被朱襄挂在了自己腰间，嬴小政的嘴嘟得老高。

还是说，这件事和秦国质子没关系，真的是因为蔺相如视那位叫朱襄的人为子侄？

“啊，好。”朱襄根本没有疑惑一个农人怎么会突然摸出一卷书，立刻将书简揣怀里，“说起来，你是不是叫许明？”

朱襄见蔺相如和荀况似乎又要争吵起来，赶紧举起嬴小政作揖，阻止两位老者的“战争”。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今日我们家过生辰的除了政儿，还有谁？”

荀况冷哼了一声，道：“随你。”

朱襄轻轻敲了敲嬴小政的脑袋：“他们是为了让我开心，但不是讨好。政儿，他们不送礼物，我也会教导他们如何种田。”

朱襄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记起有人叫你许明，随便问一句。”

赵豹摇头：“不打扰他了，唉。”

朱襄道：“你是为了让你舅母开心，但并未想过用漂亮的土豆花换取什么，对吗？”

蔺相如从未为家族子弟求官，都是家族子弟自己努力。现在蔺相如难得求一次官，就算是个庶人，只要蔺相如认可其为子侄，这等身份其实无所谓。

民间给孩子办抓周礼什么的，都是全村都会来吃席的重大喜事。村人都知道朱襄没有子嗣，现在朱襄收养了外甥，就是收养了一个以后能为他养老送终的人。他不大办一场，反倒会让人疑惑这个外甥的身份。朱襄这次便热闹了一次。

朱襄：“好，记得，来，政儿，舅父为你舞一段剑！”

但他看着朱襄的笑容，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政儿请客。”

荀况道：“你送一卷书不敷衍，我送一车书怎么就敷衍了？”

君上比起他，更信任兄长平原君。平原君又惯爱豢养门客，由平原君推举朱襄会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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