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再见
之后几天,寒流北上,连着一个礼拜的大雪。可能是那晚着了凉,这段日子温蓝一直咳嗽,到现在还没好。
凌旭那日之后一直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她无法,只好把他拉黑,总算是得了清净。
隔一日收到他的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狠话“温蓝,你够狠的,咱就走着瞧”。
温蓝捏紧了手机,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要怎么报复她?随他去吧,她就一个小职员,怕什么?
翌日公司有例会,她一早就画了个淡妆出门。
因为这场大雪,路况不大好,温蓝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到的时候,会议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她不敢往前面凑,生怕被抓壮丁,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待得寻到一个自以为的安全位置,她四处逡巡一二。谁知,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靠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
他很高,哪怕坐着也能看出身量修长,鼻梁上架着副细金边眼镜,正低头翻一份文件。一张面孔清削而俊美,气质非凡,只是,镜片后的眸子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
和一帮正襟危坐的高管不同,他穿得很随意,上身只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袖子随意挽到肘部。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自信、美丽,抄着手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不时低头跟他耳语,笑容飒朗而有魅力。而他,只偶尔提一下唇角。
温蓝当时只觉得诧异,不明白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这个人如此从容,穿着还这么随便。而在座的一帮高层,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愣怔的功夫,耳边听得叶慧慧喊她:“温蓝,愣着干嘛?还不快把项目企划书给江总!”
温蓝如梦初醒。
早上6点的时候,叶慧慧就崔命似的给她打过电话,说今天的晨会投资方的大老板可能要过来,让她千万不要迟到,把项目的策划准备好。
可到了要传递文件时,她却犯了难。
她根本不认识这位传说中的中宸集团大老板,只是听过他的事迹,叶慧慧在电话里只说他有些轻微近视,戴眼镜。她想,这样大名鼎鼎的商业巨子,混迹于名利场,且把一众股东合伙人治得服服帖帖,想必不会过于年轻。
目光四下一扫,她看到了站在主位上整理文件的一个陌生中年人,戴眼镜,她忙把文件递过去。
徐庆东一愣,迟疑地看向她。
四周也莫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如芒刺背。
温蓝的手保持着递出文件的姿势,已觉得不妙,却是骑虎难下。
角落里一直低头翻文件的江景行此刻站了起来,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这份文件,替她解了围:“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温蓝总觉得他最后瞥她的那一眼,约莫是笑了一下。
她的脑子还有些乱,就见他对徐庆东使了个眼色。
后者连忙让开,恭敬地递过一支钢笔。
温蓝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事后,叶慧慧一直跟她道歉,说都怪她没说清楚,但也同情地看着她,说她这次真是出名了,被中宸的大老板记住了。
温蓝:“为什么你事先不给我他的照片?我哪儿知道中宸的大老板这么年轻!他看着没比我大多少!”
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正点,有些似曾相识,没想到他就是中宸集团的大老板。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人身上那种泰然自若的气度,不是一般人有的。
算起来,鼎华的Pre-A和A轮融资都是中宸投的,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了。
中宸的高层他们也见过不少,但传说中这位大人物,还是第一次见。
京圈大名鼎鼎的江公子,纵横金融界的商业巨子,每年的寰宇杂志财经刊,他都是头版C位。据说,那位才貌斐然的美女主编对他情有独钟,多次邀约被拒也不恼怒,毫不吝惜对他的溢美之词。
他是权势、魅力的代名词,让男人难望其项背,让女人发疯着魔。
许是他身上那种无形的气势,在他翻文件的时候,会议厅里下意识安静下来,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大家在底下对视几眼,都有些局促。当然,没有谁不想在这样的人面前露脸,可也怕发挥失常,给他留下坏印象,以至于大家都有些迟疑,没人贸然开口。
四周鸦雀无声。
“怎么都不说话,怕我?”江景行随意翻过几页,抬头一笑,目光缓缓掠过众人。
众人都笑了。他看上去并不是很严厉,和传闻中的铁血冷酷不太一样。之后虽然是在聊项目的事情,但他语调随和,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渐渐让众人放松了警惕心。
温蓝看他一眼,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
开完会,江景行起身将拧上的钢笔递给徐庆东。
后者忙恭敬躬身,退下。
罗嘉懿笑着从远处过来:“想不到我们鼎华还有这么漂亮有趣的小姑娘,竟然把老徐当成你。哎,还是怪你长得太年轻了。”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年轻?”江景行哂笑,没理会她的调侃,合上文件站起来,迈开长腿。
见他要走,罗嘉懿说:“我请你吃饭吧,我们好久没见了。”
“下次吧,公司还有事儿。”
“那好吧,有时间再聚。”她也没勉强,一路将他送到外面,“下次我再略尽地主之谊。”
到了公司楼下才发现早有人在等他。
一个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四五岁,面容姣好,身段曼妙,穿一件月白色的牡丹花缠枝旗袍,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只简单插了一根木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句话出现在罗嘉懿心里。
在她打量对方时,申梨也看到了她,目光下意识在她和江景行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皱了皱眉。
见江景行望来,她才收了表情,笑得温柔而羞涩:“四哥。”
江景行也对她笑了笑:“你好。”
“申梨,演员。”他给双方介绍,又说,“这是罗嘉懿,鼎华的新任CEO,国内著名服装设计师。”
罗嘉懿热情地和她握手,笑容无懈可击:“申小姐真漂亮,比荧幕上还美,我很喜欢申小姐的剧呢。”
申梨的表情不太自然,也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却也不好板着张脸了:“谢谢。”
她转而对江景行说:“四哥,我们快走吧,晚上有家宴,一会儿梁姨要催了。”
“走吧。”
目送两人一道离开,罗嘉懿勾起一边嘴角,冷冷一笑,转身回了公司。
……
温蓝接到纪朝阳的电话邀约时,人还在公司加班。
“今天?我还没下班呢。”她沮丧地说。
“来不来?我生日呢!”他有些不开心地说,“你生日的时候,我从马尔代夫赶回来给你过!没良心。”
“好了好了,我来。”温蓝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她这人就是心肠太软。而且,在那个圈子里,纪朝阳对她算不错的。
其他人,哪个不是表面上对她笑嘻嘻私底下用“那个女人的女儿啊”来形容她。
晚高峰,三环很堵,她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室内打着暖气,一进屋,她就出了一身汗。屋子是典型的中式装潢,墙上对称挂着几副字画,是仿齐白石的画作,另有黄庭坚的字裱了做成案几面,品位不俗。
她将帽子摘下来,看了眼崭新的地毯,再看看脚上的水渍,迟疑着没有下脚。
纪朝阳边混牌边呵呵她:“6点给你的消息,9点才到,跟乌龟爬似的,真服了。”
温蓝将脱下的外套递给服务生,双手合十,赔着笑走过去:“堵车嘛。”
“站那干嘛?坐啊。”一直打电话的陆宴沉给挂了,回头看她一眼,朝旁边的空位随意指了指。
温蓝这才坐下。
“好久没见你了,在哪儿高就啊?”陆宴沉喝一口水,回头问她。
“一家小服装公司,入不了您的眼的。”温蓝乖巧地说。
这倒不是谦话,这人和纪朝阳之流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家世不凡,却已经是一家上市投资公司的老板了。
“蓝蓝难得来一趟,你别跟查户口似的,吓到人了。”纪朝阳瞪他,又四处看看,狐疑道:“我哥呢?还没到吗?”
“他忙呢,说要晚点才到。”陆宴沉说。
“他是大忙人嘛。”另有人理解地点点头。
一局结束,温蓝去外面透口气。
刚出门就听到拐角处有人闲话:“谁叫她过来的?这不埋汰人吗?!害得乾哥坐了四年牢,她还好意思来?!”是蒋念的声音。
“说你混还真没说错。周乾是个什么货色,你还替他抱不平呢?连自己妹妹都想搞。”另一人冷笑,听声音,是个男的,好像叫什么邵坤,上上局输给了她一把。
“那不是那女的勾引他吗?还和京南哥搞在一起,她男人没十个也有八个吧?长得那副模样,还怪男人往上贴?”
“你差不多得了,小心周谦跟你拼命!”
“乾哥都被她送进监狱了,周家其余那两个还这么护着她。你说他们是不是……”她忽然笑得隐秘。
邵坤无语:“别瞎猜,人家就是纯粹的兄妹情。”
蒋念嗤之以鼻:“兄妹?骗鬼呢,又没血缘关系。而且她长成那样,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这谁顶得住啊?”
“也就那样,又不是什么天仙。”另一女士道。
“这话听着可真酸。”这是位男士,“这要不叫美女?那什么才叫美女?我看那些所谓‘神颜’小花都没有她好看。我哥前几天包了一个二线的,荧屏上那么甜,私底下那脸跟糊了三斤面粉似的,笑起来就像朵菊花,真是倒胃口。”
“确实是尤物,瞧那腰,我前女友拆了两根肋骨都没她这么细。”
“你确定她没做过手术?这腰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温蓝深吸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早就习惯了像这样的闲话,更难听的她也听过。
回到座位上,已经没有温蓝的位置了,她正打算离开,陆宴沉站起来说:“你坐我这儿,我去抽根烟。”
温蓝忙坐下。
这局她的牌不错,连带着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纪朝阳和谢译棠都是半吊子,压根不会,冼文昊又兴致缺缺,她一连赢了两把,正是春风得意。
忽的头顶传来一把低而沉的嗓音,很是磁性:“手气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