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当初在国境线处，是卡卡西被动地接受了那强行加诸到他身上的命运——他杀死了凛，然而，作为凛唯一的亲人，桢并没有怎么怪罪他。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没有选择的。而现在就到了卡卡西还债的时候了吗？如果说检查表明桢真的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也就到了卡卡西该承受这一切的时候了？

他到现在才终于体会到当时桢的感受……但是情况也不是完全一致的。

水门老师不是属于卡卡西一个人的，他是木叶的火影，师母也是木叶的九尾人柱力，死去的那些忍者和平民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卡卡西不会向她“讨还公道”，那么其他人呢？他们会放过她吗？

是的是的，他一直在对自己说桢是值得信任的。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如果山中家族经过检查之后当真发现桢在当天晚上充当了什么重要角色，他又该如何是好？他是应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村子里制裁以告慰老师和师母的在天之灵，还是应该想办法让她脱罪？

所以说，这也是他口口声声说的“信任”吗？扪心自问，如果说处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他而是阿凯，会发生什么事？

阿凯无条件地信任桢，他恐怕根本一句话都不会问桢才对吧？

不过现实显然不允许卡卡西进行太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与桢谈话的第二天，他们便接到了命令——护送（押送）野原桢到临时审讯室。

揭晓谜底的时刻终于来了吧。

桢的脖子依然不能动，胳膊也还吊着，不过幸好她的腿没问题还能自己走路。她走在包括卡卡西在内的三名暗部中间，表情平静，甚至有些“这一切就快结束了”的解脱感。卡卡西在她身后握紧拳头，让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然而，就算他冲动了，又能做什么？她的命运是不可能被他掌握的，某种意义上，甚至连她自己都掌握不了。

三人带着桢来到了一间临时审讯室，室内已经有几个人等待着获得第一手消息了。三代火影、水户门炎长老、自来也大人都在，当然还有面无表情的山中井一在内。在看到自己学生如今的模样之后，井一咬了咬牙——卡卡西看到他两腮的肌肉略凸出了一些。相反，桢倒是很轻松地冲老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来。不过她这么做了之后，卡卡西能听到室内人们的呼吸声有些粗重。

他们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毫无悔改之心，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是卡卡西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就算她由于什么原因没能逃过一劫，总要让她熟悉的人心情舒畅些才对。凛最后也是那样做的——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两姐妹还是挺像的。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三代大人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不如我们就开始吧。井一？”

“是。”

由于身边人太多，山中井一实在没有办法对自己的学生说什么。然而，站在桢背后的卡卡西依然能读出他眼神当中那一丝痛惜。井一让桢把颈箍拆掉，引着她来到墙角一处奇怪的地方。那玩意像是个半球形的用砖垒成的“窝”，高度只到人的大腿。半球表面有一道宽宽的裂缝，人正好可以通过这道裂缝进入内部。井一让桢盘腿坐在里面，让她露出个脑袋在那个半球顶端。卡卡西并没有看到他对桢示意什么——井一无声地关闭了那道裂缝，把学生锁在了里面。

这玩意就是山中家族用来调取人记忆的辅助仪器什么的吧。

就算是桢再沉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然而，没有人安慰她，甚至没有人对她说一句话。

别害怕，别害怕。卡卡西在心里念叨着——虽然他知道桢这会查克拉被封印，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都会很快过去。

卡卡西从未见过山中家族的人施展这个忍术。在他看来，大概就是施术者在这个半球形结界的辅助下，用查克拉侵入人的大脑，攫取他们的记忆。不过，他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忍术会对人的大脑造成伤害的传闻。但是……大脑可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如果那个施术者带着恶意进入的话……

井一把一只手覆在了学生的额头上，他自己也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准备进入某种冥想状态。周围一片安静，谁也不想打断这种精密的忍术——然而，似乎有人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意。几声响亮的敲门声过后，室内一片不耐烦的抽气声。有留守在门口的暗部在三代的示意下开了门。

团藏大人身着惯常的黑色长袍，那只眼睛微微眯起，瞧着面无表情的三代大人，悠然踱入室内。在他的身后，跟着某个卡卡西不认识的人。那人同样穿了身长袍，满脸皱纹，银白头发披在肩上——不，不对，卡卡西细看之后才发觉，那人的白发中依然掺杂着一些淡黄色的头发。他这才意识到，这人的头发原本就应该是淡黄色才对。

“团藏？”

水户长老问道。在他身边，三代大人唇边的皱纹加深了些。

“看来大家还没有开始，”团藏大人并没有回应水户长老的话。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我们来的很是时候。”

众人反应各异。三代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水户长老的视线在团藏和三代脸上来回趋巡；自来也握紧拳头。而被晾在房间一角的井一两师徒则把目光放在刚进门的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身上，井一眉头紧锁，桢则咬住了嘴唇。

那人是谁？

“团藏，”三代开口道，“我们在对事件目击者进行问询，如果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请等结束之后再说。”

团藏那只总是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射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他挑起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

“结束？不，日斩，这事可不对啊……”他瞅了一眼墙角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在事先的调查当中，我们都知道山中井一和这个野原桢之间的关系……你现在却让做师傅的检查徒弟，这不是明摆着……陷山中家族的新任族长于不义嘛。”

团藏大人当然没有把那个“徇私舞弊”说出来，但是，他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然而，他非常巧妙地把矛头指向了发出这项指令的三代大人，而并没有直接指出井一会“徇私舞弊”。

“话不是这样说的，团藏，”三代深呼吸了一下，“在我们木叶村能准确地调取人记忆的就只有山中家族人，而井一——山中家族的新任族长正是此道的佼佼者。况且，难道你还怀疑山中家族对木叶的忠诚度吗？虽然你是暗部的领导，但这样对村里的老牌家族进行无端揣测，未免让人寒心啊。”

没有人加入他们的争论。卡卡西站在人群后面，一字不落地把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他没想到，三代大人居然也会如此擅长唇枪舌剑。还有就是，团藏大人和三代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是微妙啊……

“哎呀哎呀，这个大帽子我可担不起了，”团藏大人“呵呵”地笑了笑，他转向一脸严肃的井一，“年轻的族长大人，我可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不过……换了我是日斩，肯定也要替你考虑一下‘避嫌’吧……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替你们解决这个问题。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山中平城，山中家族的……另一位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