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记得她说过,腊月二十三碰到了一个会仙术的用引魂灯的瞎子,也记得她刚见面时把他认错成了瞎子。那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他一度以为那不过是她为了套近乎编的无数个瞎话之一。
“那天我在抓凶灵。”他坦言。
“附近除了小梅还有其他的凶灵?”
“你说问一个问题的。”
“……那,我能再多问几个问题吗?”云倾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可怜兮兮的光,每眨巴一下就像在撒娇。
陈乾有点无语:“问。”
她一副乖巧模样:“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怎么区分怨灵和凶灵?”
陈乾颇有耐心地解释:“生灵死后,魂魄灵体即为鬼。魂魄不完整,不能直接去投胎的鬼,便逗留人间成了怨灵。他们胆小畏光,没有自我意识,常常隐身不敢现,吸魂魄也只敢吸半口。如果不是在我的法阵中,你可能一辈子都难见到一只。
“而凶灵则是怨灵修炼而成的进阶状态,他们没有怨灵的基本弱点,还产生了新的意识。他们擅长杀人,吞噬魂魄,犯下了大罪孽。一般来说,我见到怨灵会送他们去鬼界投胎,而见到凶灵,会将他们斩杀。”
“那你上次说凶手在修炼邪术,是小梅吗?”
“是,但不只是。小梅身后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修炼者,且罪孽更重,我认为是他炼化了小梅,也是他在指使小梅。”
“那我们只抓住小梅有用吗?七夜命案不还是……”
“有用,根据我这半年多的观察,那个修炼者似乎只炼化成功了三只凶灵,另外两只已经被我杀掉了,眼下只要将小梅解决,再顺势揪出那修炼者即可,七夜命案自然会了结。”
云倾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不瞒你说,我去年腊月二十三见到的瞎子应该就是你。当时是白天,你带着的怪物不畏光,是凶灵也没错。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并不记得这回事。莫非这附近还有其他跟你一样的修道者,我认岔了?”
陈乾立即否认:“不会。一般修道者不会管渡灵的事,而我们同行之间也不会互抢生意。至少在这附近,有我一个,就不可能有第二个。”
云倾也搞不懂了:“那到底为何如此,我明明就见到你了,你真的不记得?也不记得自己瞎过?”
陈乾坚定的眼神却浮现片刻茫然:“……我不清楚。年前那段时间,是我与凶灵第一次交手,凶灵本就少见,我没什么经验。只知道当时浪费了很多精力,但其中细节却……似乎有所省略,我记不太清了。”
云倾恍然大悟般,“啪”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失忆症!”话本里的男主最喜欢得绝症和失忆症了!
陈乾瞥她一眼,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与凶灵交手后身受重伤,休养了一段时间。我从未感到记忆有过空白或缺失,只是隐约觉得降服凶灵的过程好像太过短暂,不够具体。我以为是些不重要不深刻的琐碎细节,便没放在心上。”直到云倾出现。像顺着一根丝线扯烂了整块布,越往下细想越觉得漏洞百出。
“你是被凶灵给揍得失忆了?”
“……我说了我不清楚。”
云倾叹气:“我那天看你捆着凶灵跟玩儿似的,以为是你碾压他,没想到他还能把你重伤。”
陈乾不喜欢听她对自己露出如此失望的语气:“我当然碾压他了,只不过凶灵跟普通的敌人不一样。凶灵越虚弱越狂躁,越激动越强悍,不到他死的那一刻,都有被他反杀和反噬的风险。”
“这么吓人。”云倾果然被唬住了。
陈乾随手往火堆添上柴火:“我们上次见面时,你说‘不光如此,那天街上所有人还都……’都什么?你没说完,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天街上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云倾骗了他,没想到他压根就没上当。可他如今丢失了那天的记忆,定格一事还应该跟他谈吗?事关重大,她不敢轻易开口。
陈乾追问:“你问我那么多我都回答了,轮到你就装哑巴?”
火苗烧得“噼啪”作响,云倾别开目光:“我哪有哑巴,我本来知道的就少啊,能说的都说了。你别不相信人好不好。”
“我不相信人?”陈乾嗤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从见了我就没几句实话,是你没有值得信任的地方吧。”
“哪有!你少污蔑我……”云倾心虚。
“我污蔑你?”陈乾脸色阴沉,不满她的反应。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有警惕性是好事,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和狡辩,已经让陈乾耐性全无。
“那好,我问你。你既认出了我是瞎子,却又故意改口不认,你在隐瞒什么?你自称盗墓贼,但你手指细腻白嫩,怕是连半点粗活都没干过,更别说盗墓,又为何撒谎?”
云倾默默缩回手指。
“你说你是齐烟镇人士,家里经商,身边却有一个武功高强、不为常人所用的唐门杀手。你明知他在原山村路口等你,他对你来说更安全可靠,却并不着急去找他,而是跟着我去犯险。你说从原山村嫁过去的嫂嫂失踪了,你很伤心,但你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从头到尾,你最在意的只有怨灵,凶灵和冥灵。你对七夜命案的关心也只是好奇冥灵的诅咒罢了。我说的对吗?”
对,简直太对了。云倾哑口无言。
真是失策,之前怎么会以为他好糊弄的,到头来傻子竟然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