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她宛若行尸走肉般踏过千山万水，几乎走尽了忍界的每一个角落，也从不费心去思考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

然而如今一一复述，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也做过这么多事。

虽然……

绝大多数……不，几乎所有，都不值得骄傲和自豪。

说到被宇智波斑捡回去救治的事时，卡卡西下意识抱紧了她。

提到她因为看到他和凛的那场战斗而开了万花筒的事时，卡卡西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谈到她自宇智波斑那里接过“无限月读”计划又送后者去了净土后，卡卡西收紧双手无声将她抱得更紧。

……

时过境迁，这些事不知不觉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她诉说得相对平淡，他却似乎比她感觉到了更深的痛。

“宇智波一族的石碑……无限月读……”水门喃喃低语，他问，“这种事情，也太……”饶是知道弟子现在所做的事情绝不普通，他却依旧吓了一大跳，决心立于世间所有人的对立面而后将整个世界拉扯入梦境之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事情，然而，居然就真的有两个宇智波想要这样做，其中之一，还正是他的弟子。

不得不说，这真是让人心情格外……微妙。

他死去也没几年吧？

怎么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时代了……

“这个计划，真的可以成功吗？”玖辛奈问道。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而后犹豫了下，又说道，“我很清楚宇智波斑只是想利用我，但我觉得他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欺骗我，他的目标的确是‘无限月读’没错。”

卡卡西犹豫了下，说道：“带子……你的‘死’可能并不是意外。”

“团藏？”她反问道。

“……你知道？”

她点了下头：“我不知道自己的‘死因’是不是与他有关，但是凛的事……应该是他和宇智波斑一起做的。除此之外，山椒鱼半藏的事情，宇智波一族的事情……很多事情都与他有关。”

“团藏……”水门闭了闭眸。

他不由想起刚刚坐上火影之位时，以团藏为首的顾问团等人，明里暗里也不知给他添了多少堵，如若真的是利益相争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很多情况下，他们反驳他的意见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年轻人太得意忘形”，多么可笑的理由，然而居然能被用在决定一村之事上。

他当时便暗下决心，绝不能让木叶的未来毁在这些人的手中。整顿顾问团，势在必行。之后他一直怀着这样的念头，与他们小心周旋。

然而，他当时还太年轻，根基也太薄弱，即使有三代大人在背后作为倚靠，在位时间也到底太短，直到……都没能完成这个目标。

而三代大人，若是能下定决心动手，也绝不至于拖延到现在了。

他曾用性命守护的木叶，因为有这些人在，迟早有一天会遭到一场或者数场大苦头……到那时，那些人，会愿意站出来承担自己的责任吗？还是说，他们会将卡卡西这样的年轻人推上前台，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命。

想到此，他不由蹙紧了眉头。

宇智波带子继续开始诉说。

她提到自己因为宇智波斑和黑绝的叮嘱，无法对团藏下杀手，心存恨意的她便将目标转移到了雾隐村身上，然后……

“……现在的水影是你的傀儡？”玖辛奈扶额，“所以……你是实质上的水影？”

“算是吧。”她点了点头。

水门一脸惊叹：“小弟子你在坐上火影之前，先做上了水影啊。”

卡卡西的关注点则更加清奇：“所以你总是带回来的那些鱼是？”

“嗯，从水影那里拿的。”她淡定地回答说，“我让水影发布了一个长期收好鱼的任务，他收到了鱼就存好给我。”

其余三人：“……”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才好？

她却理直气壮：“鸣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吃点好的。”

其余三人：“……”行吧……虽然一村之影长期收鱼有点丢人，但反正丢人的是矢仓，和他们家小带子有什么关系。

由此可见，一家人都是类似的。

她沉默了一瞬，又开始说起“九尾袭村”的事。

这件事，无疑是在场所有人心中永远的痛。她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其余人的表情也都是风云变幻。

毫不夸张地说，那件事改变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她一句没为自己辩解，因为在她看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就是她做下的。

无论原因为何，精神状况怎么样，事后如何后悔，这件事都是她做的。

这个事实，永远也无法抹去。

“……继续吧。”沉默片刻后，水门叹了口气，“带子，我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永远也过不去，实话实说，我和玖辛奈也都不能说对这件事已经完全不在意。但是，比起怨恨你伤害你杀死你，我们更希望你以别的方法来弥补自己的罪过——哪怕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已经罪无可恕，也不能继续一错再错愈行愈远。从此以后好好赎罪吧，我、你师母还有卡卡西，都会好好看着你督促你的。”

“……我知道了。”她垂下头，轻声说道。

真温柔啊。

她想，老师和师母真是太温柔了，口上说着“还在意”，却明里暗里地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赎罪”，说到底，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这样的老师师母，却被她杀死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抱着她的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发丝，亲了亲她的侧颊——他正以这种方式无声地安慰着她。

对她说——不管你做错了多少事，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么肮脏堕落，都依旧会有人愿意拥抱抚摸亲吻你。

太温柔了。

这个人也太温柔了。

他在沉默地告诉她：是生是死都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