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柠觉得这话实在怪异,但方才偏偏是她自己起的头,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总之,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走就是了。
谢灼渊的伤并不致命,只是因过度损耗体内灵气,加上幻境内浊气太重,才导致他此前受伤的经脉无灵气来修复。
眼下这情况,他无法再使用灵力,便也只能靠蛮力了。
经历这一天的惊心动魄,成功赖上了他的时柠心下一松,很快便困意上涌,支着脑袋睡了过去。
谢灼渊见状,指尖一勾,从她腰间取下储物袋,拿出一个莲花形状的灯笼,轻轻往空中一抛。
灯笼当即停在半空处,散发出盈盈薄光,笼罩住两人身形。
这灯笼名唤提莹,是一个只要口诀就能催动的法器。提莹灯光笼罩的范围内,可以造出一处与世隔绝之地,遮蔽外来视线,隐匿两人身形和气息。
虽然这一方空间狭小,且无法移动,但用来在夜里躲避幻境里的魔物,应是足够了。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睡熟的小妖精半边身子一歪,几乎歪到了提莹灯笼罩的范围外。
谢灼渊顿了下,冷着脸,伸手轻轻扶了下她的肩膀。
小妖精便十分乖巧地靠了过来。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好一会儿似乎才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唇角勾起一道淡淡笑痕,很满足的样子。
谢灼渊犹豫该不该让她靠回去……
罢了,让她睡得舒服些,明天才有力气赶路。
而此时的时柠,意识飘飘荡荡,只觉得浑身轻快无比。
她穿过一片紫红色云雾,突然听见一阵缥缈的歌声。
低吟浅唱,清亮悦耳。
这似乎是一种相当古老的语言,时柠听不懂,但也不妨碍她听得入迷。
歌声来自四面八方,但她的意识却不由自主,缓缓朝着一个方向游荡而去。
靠近了,那歌声愈发清晰,又好似密密贴在耳畔一般,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蓦地,眼前氤氲缓缓散开,一棵巨大无比的乌沉巨树出现在时柠眼前。
说是树,倒更像一根巨大的藤蔓。全株漆黑如墨,纠缠弯绕。半空中,可见树顶分枝散桠,树冠也大得足以遮盖半片天空,只有微弱光芒从缝隙间洒落。
而随着视线愈发清晰,可以看到巨树底下晶莹剔透花苞一齐绽放,围绕着树干漫开一片柔光,一点一点地纷纷散落在枝桠。
树下有一人,正噙着淡笑,望向她。
那是一名极其美丽的男子。
他身着一袭艳色红裳,面庞精致且漂亮,一双艳红色异眸极具魅惑,宛若一个勾魂摄魄的妖精。
树藤的分枝牢牢缠紧他身躯,好似他已与巨木相融为一,枝桠缀于周身,就像是由他肋间生长出一般。
除树藤外,他胸前还有一柄燃着青蓝色火焰的长剑,将他牢牢钉死原地。
就在时柠打量着他的时候,近在咫尺的歌声乍停,一片沉寂无声。
“居然有人能到这儿来,”那人微微一笑:“我已忘记有多久没见过人了。”
时柠问道:“你是谁?”
“你不知我是谁?”他笑了笑,又接着道:“也是,这么长时间,世间也早已没有我了。”
时柠满脸疑惑。
然他精致的面庞上的笑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有种同我族类的亲切感。
时柠于是也跟着笑了,问道:“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被钉在这里?”
“一抹残魂罢了,也许很快就要散尽了吧。”他面上笑意不减,一双红眸落在时柠身上:“你呢,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时柠眨了眨眼:“我记得……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叫幽冥幻境的地方,然后不知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那人闻言,幽幽叹了句:“竟是幻境么,难怪。”
时柠不明所以,转眸间,却又瞧见一双巨大的漆黑色蝙蝠翅正藏于他背后。可以想象,那翅膀若是彻底伸展开来将会有多骇人。
然他现在被钉死在树上,倒是丝毫没有伤人之力了。
时柠眼珠子一转,问道:“你是蝙蝠妖吗?”
那人眉梢一杨,笑出了声:“我可不是妖怪。”
“可是你有翅膀。”时柠回道。
“这个啊,”男子嘴角微勾,眼里笑意却突然散去,血红的眸子一闪,那翅膀便忽地抖动了一下:“这是上古魔族的象征。”
“上古魔族?”时柠很顺口地接过话:“那你应该很厉害吧,怎么被钉在这了。”
听见她的话,男子陷入短暂沉吟,似在回忆往事,唇畔笑意也缓缓散去。
“我是天地混沌之初,最凶猛强悍的一支魔族血脉,可即使如此,也只能终日屈居在不见天日的幽冥之境中。”他声音越来越浅,到最后,仅存几声唏嘘:“只差一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
男子一笑,不答反问:“小蚌精,你体内怎会有神族之物?”
时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蚌精?”
“我当然知道。”他脸庞上的笑意清晰绽放:“你蚌壳上的阵法,还是我亲手绘上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