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的人鱼公主,他想。
如果是他的话,他只会进攻。
他绝对会让对方看着他,承认他,听他说话。
但只可惜,他向来没有这样在意的东西。
将猫已经略显僵硬的身子轻轻地抱起,金城枫走在仿佛有什么在一直嘲笑着沉迷于梦的孩子们的黑夜里,孑然的金色仿佛要沉溺其中一般。
生老病死,听天由命,金城枫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怀中这个生灵的消逝了。
现在再想着赶紧把它送到哪里医治,那是童真的想法,他最多让它能死在一个温暖的地方。
毕竟抱着猫不方便啊,可他走着、走着,竟然还是又跑了起来。
唯有去触碰,才不怕颤抖。
灼伤是我仍未到高空。
若是早有褶皱,可还会怕疼痛?
如果哭泣就能回到过去,哪怕谁都会大声哭嚎,他也永远不会。
他只想要变强!
只要一想到现在保持着日本游泳最高记录的、那个曾经在清哥口中无数次提起过的名字,他就满脑子只剩下变强这一个念头了。
——他绝对、要把那个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京都这边的学生还不了解金城枫素来的作风,而他那副桀骜出众又显得有几分轻浮感的外表又实在讨那类女孩子喜欢,于是这半年里,学校或是周围那些太妹、轻浮的女生没少跑过来搭讪他。
结果,她们却发现与金城枫的气质外表不同,他的生活里不是训练就是练习赛,简直就是一个超级认真努力的“好孩子”。哪怕很馋他那张脸和在运动员中都堪称优秀的形体,以及足以让人拿出去显摆炫耀的一连串成绩、头衔,也不得不道一声“无趣”。
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撩不动。
过头的话,甚至还会收到一句毫不留情的“滚开”。
什么友情、孤独之类的,他根本也完全不在意。
到底已经多少公里了?
他拼命地喘息,汗滴在寒冷的空气中流的更多。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身体还在重要的发育阶段,这样做只会把自己给搞坏。往常他精湛冷静到明明是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的人,可今天他却失控了。
或许真的是不堪承受了吧。
长久以来太多的心烦意乱、绝不甘心,甚至伤痛,都因为怀中即将逝去生命的契机集中在这个冬夜,在十四岁少年的身体里疯狂爆发了出来。
可金城枫怎么会承认?他只会自毁式的折磨自己。
但他也清醒到可怕,依旧对自己毫无怜悯。
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他还冷酷地在心里想到,如果不能现在就调整好心态的话,进下来的一段时间,绝对会陷入很长时间都无法走出的瓶颈期……
“现在登场的是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青年组,俄罗斯索契分站赛的倒数第二位选手,东道主选手瓦连京娜·科斯奇迪娜·亚里沙格林科娃。”
“表演选曲是1989年美国迪斯尼动画电影《人鱼公主》中的奥斯卡金象奖插曲《Under The Sea》”
“瓦连京娜选手酷爱迪士尼元素,这次她表演的主题也是完全围绕‘人鱼公主’展开,扮相十分映衬她一头漂亮的红棕发。作为上届大奖赛青年组女单总冠军,本赛季依旧是总赛站的最大夺冠热门……”
出了东山区后,都市的特征又开始明显起来,一家欧风的烤肉店正外放着深夜的某体育频道。
金城枫路过那里的时候,一场冰演刚结束,有着浓厚日本中二风的解说正对着冰面中心那个聚光灯无数的“人鱼公主”大夸特夸,恨不得天花乱坠,直接预定她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什么比赛的冠军。
什么啊,他在内心罕有的少年气般吐槽。
这见鬼的人鱼公主今天是非跟他过不去了吗?
怎么哪里都有?
这个竟然还要在他尚且触不到的世界赛事夺冠了。
不了解滑冰,还又被灌了一肚子无名火的他刚想抬脚走,却发现最后一位登场的选手他有点眼熟。
“最后一位登场的依旧是俄罗斯站的东道主选手,本次青年组大奖赛中年龄也是最小的日俄混血选手,维克托丽娅·巴雷什尼克夫娜·列别捷娃……”
“表演选曲……”
纤细却又意外有着优雅力量感的少女,灰白的长发繁复而利落地束起,宛如抛却到身后的褪色夜幕。
她身穿了一身黑金色的考斯滕,是标准的帝王颜色。金银二色在她身上交织,更是让她气势十足。
瑰紫色的眸子,则有一种凛冽的美。
那曲子是由某位世界天后所献唱的某届奥运会宣传曲,连金城枫都知道……而她的表演就跟曲子一样的激昂高亢,出冰便显得与之前的选手截然不同地滑行奇快,濒临极限的躬身转更是就仿佛世界上的全部瑰丽在化为破碎那一刹那的倾颓美丽。
“维克托丽娅选手在年初的花样滑冰世界青年锦标赛便表现出众,其不符合年龄的高难度技术力,但缺乏最直观感情表达的表演引发纷议——”
“即使表演后半程,也能连串跳出高难度动作,啊……她真的是将冰上芭蕾……”
“Shooting for the moon.”
我要成为无垠的存在。
“Can someone tell me why.”
不需要别人评判我的疯狂与道路。
“Every single day,We keep the faith.”
每一天,更不会怀疑自己的赤诚、野心与努力。
他不了解,但只知道——那几乎垂直向上拔起、堪称对力与美炫丽礼赞的大跳实在冲击了他的眼眶,就像她从来高高腾越,而不会贴着冰面悄悄拧圈。一种真正的优雅与暴烈,在她身上纤毫毕现。
“We’re shooting for the moon.”
唯有远大心志绝不囿于此地。
“What else can we do.”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有意义。
“Dreaming that we’ll fly.”
巅峰处自会邂逅一切。
中途的时候,就连解说仿佛都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恐怕就要发生了。而表演到了后半程时,果然已经化为了一场冰雪中点燃凛冽的风暴。
“We all fight to the last laugh, even in this nightmare night dream.”
我们都会战斗,笑到最后,哪怕行梦在这梦魇黑夜。
……
“舞蹈是一种用躯体语言交流的形式,在这方面维克托丽娅选手展现了莫斯科大剧院以炫技著称的老牌技术流芭蕾首席们的肢体风采,但这个美得不似真实存在的女孩却似乎无法更多带动情感去跳舞。而本次大赛她选定的表演风格将她冲击性的高难度技术力完美发挥了出来,仿佛要用实力碾压一切技巧一般,具有着另一种感染性。”(俄罗斯语)
“正如上所述,我认为她在分站赛赢过总站赛夺冠热门的瓦连京娜选手,大爆冷门拿到本次俄罗斯杯的冠军并非现场气氛致使的偶然,我们期待……”(俄罗斯语)
“离开父亲后的你,如今的胜利理由是什么呢?”
那个女孩,面无表情地回应这样的提问。
“没有胜利理由又如何呢?可失败就一定会不好受吧?”
“喵——”
寂静的冬夜,蜷在金城枫怀里原本奄奄一息的猫突然微弱地叫出声来。向着光亮的方向,回光返照一般微睁开了一双混浊的眼。
“啧,别告诉我,你也记得她啊。”
金城枫的声音里有一种微不可查的畅然。
“那也太童话了吧。”
童话里才会私自收藏奇迹与幸福。
年少想要突然倾诉的什么感触。
——谁会救赎我孤独?
这该死的一天,那见鬼的人鱼公主总算被打败了。
他原本调整了半天的心态,突然间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豁然开朗,简直跟什么小孩子一样幼稚,
——毕竟,总算有人替他打败了人鱼公主。
在世界的舞台之上。
就算是他也忍不住会这样想啊。
那天,他自她的身上看到名为“世界”的未来遥远也并不遥远地浮现,而此刻独一无二地代表着那个的正战斗着的身影,更如体内流动的血液与他的脉搏相互联结。
哪怕今后的事实并不如所愿。但自存在之时,它们便不断涌动着,哪怕衰弱着、受限着,也依旧周而复始。
……
慈光寺见遥回到只有她和母亲母女两人居住的高级民宿公寓时,看见母亲的房门依旧是她晨跑前悄悄敞露一角的状态,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后找出医药箱,处理刚才腿部的跌伤。
还真是忽然热血上头了呢,她。
幸好只是轻伤。
而她处理这种伤势,也已经非常熟稔。
然后,她开始穿起昨天刚刚领到的制服。私立学园的制服非常精致,当下是短袖的上衣与春秋季用薄毛衣,再配上深蓝色细格子纹百褶裙。
说起来,日式的制服,有三年没穿过了呢。
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
新的制服,新的学校,新的城市,新的国家,某种意义上甚至还有新的名字……
只不过夜晚仍旧难眠。
“我出门了。”
推开门后,她低头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