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光寺见遥撤回手后,金城枫便把猫放了。
夕阳的影子里,小公园只有他们两人。
一种萦绕在孤寞中的淡淡慰藉,熟悉地、仿佛自从前久远的时光中从那个海边小城镇穿越而来,让曾是少年的人大概便都难免几分泪意。可春暮微云的晚霞却又火一般羞红,照在男生冷硬分明的棱角上,让其柔和了几分。
没有什么矫情的,金城枫先开了口。
“如何,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他的声音有点冷,有点玩味,而乖戾的脸上,明金色眼眸里的昧光则锐利得吓人。
“明天你或许能自己评判?”
老实说,慈光寺见遥对自己最近所汲取的东西还并不满意,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但她原本的性格,却不许她在与她专业贴边的领域示弱。
维克托丽娅曾经被诟病于表演方面,但这个评价放在她身上的意义与其他选手却并不同。她给人用高难度跳跃拉分的印象,实在太强了。
而令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是,她本人其实是很重视表演与艺术本身的。只可惜,她办不到。
从父亲为她编舞开始,她在冰上惊艳整个世界,可却再也找不到小时候自己滑冰的那种感觉。
作为俄罗斯国宝级艺术家的巴雷什尼科夫对于芭蕾,探戈,踢踏等甚至还有众多小舞种都造诣深厚,编排中含有大量不但堪称炫技、而且向经典致敬的同时又自己合乐做出别出心裁改良有着丰富艺术内涵的元素。但既要体现父亲艺术追求的紧密编排,又要让父亲的艺术能够真正拿下成绩的难度……有时她觉得——自己是技术的机器,艺术的人偶。
——“维卡,输掉就不必继续滑冰了。没有意义。”
——“曾经与你一起滑冰的人,如今还有谁在呢?她们仰望你全世界第一个萨霍夫四周跳的背影,跟着拼命努力,却只有实力不相匹配换来的伤痛。只要和你滑冰,大家都会变得不幸。”
……
无论什么竞技,永远都不缺比赛,永远都不缺赢家。可若干年后真正值得被人们铭记的,到底是摘金夺银、横扫记录的成绩,还是一套真正表现舞者自我、值得所有人欣赏的节目?
而不同的选手表现情绪和艺术主题的风格本身也是不尽相同的,是相对TES打分要更主观得多的事情,有明显偏向性的打分显然也是一种不合理的引导,虽然从客观角度可以理解,但理解却绝对无法赞同———把“艺术表现力”强行定义为某个特定的模板,绝对是不合理,不公平的,是艺术的悲哀。
“真可惜,我没打算去什么典礼。有挤在礼堂的时间,还不如训练。”
金城枫摊了摊右手,仿佛感到无聊一般。
对慈光寺见遥能领悟到他的意思也并不惊讶。
“是呢。金城同学下周有全日竞泳锦标赛的资格赛,还有横滨的短池赛,都是很重要的比赛吧?”
这方面,慈光寺见遥倒是比较理解他。
他发出惯有口癖的一声,而后问道,“你知道?”
“听班里游泳部的男生谈到过。”
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班上的那几个又都是什么角色,金城枫的眸光骤然低沉,变得有些危险起来。可他只是就那么注视着她,也没有其他动作。
“海边的学校没什么人对泳池感兴趣,反倒这种哪里都是山地的内陆县,什么人都来游泳部凑热闹。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就好了,别小看那些自以为待在一个焦点圈子里的——男人想入非非的本事啊。”
他的声音恶质而又挑讽,甚至充满令人不适的阴鹜威压。但慈光寺见遥却感觉像是一个过分纯粹的人,强迫自己说了他本来嫌恶到根本无所谓触及领域的什么。
于是,她很理所当然便说道:
“我又不会把所有人都当成金城同学的。”
金城枫短暂的沉默,原来自己想听的是这个?
“你家在附近吧?”
那天下雨,金城枫说他们回家的路迟早要分开,所以慈光寺见遥觉得那他的家应是在这一带附近。虽然也很好奇他为何一个人站在沙地上,但由于看他刚才状态低迷,所以他不说,她便不主动问。
“那边,墙边蓝桉爬得跟物种入侵似的就是。”
一听便让人觉得生物学得还不错的形容,而慈光寺见遥望过去,也跟着惊讶了一下。那远看去呈灰蓝绿色的巨大乔木,紧紧依着房屋的墙壁冲天而去,超出周围二层民宅一大截的距离。但最关键的还是那树生长的姿态,实在扭曲而又霸道。
“那就是蓝桉?”
但慈光寺见遥只是惊讶于这就是蓝桉,因为她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树究竟长什么样。
“我也只是听奶奶这么说,怎么可能了解。”
金城枫的回答事不关己,毕竟他对这些没兴趣。
“嗯,这树还挺出名的……文学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