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必介意,尊卑有别,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周延寿如一只任劳任怨的老牛跪伏在地上,勉力偏过头应着燕砺锋的话。他年岁已大,头发都白了,这般样子着实让人不忍去看,远处的百姓对这边指指点点的,也不知在议论什么。
祝良夕暗道不好。百姓们不明就里,只能看到周延寿跪在他们轿子边,若传出去他们欺负地方乡绅,那影响就太坏了。
她微微运气,足尖在车辕上一用力,便轻盈地跃了出去。百姓们齐齐仰起头,就看到祝良夕如一只白鹤般飞在半空,一个翻身便落在车顶上,随即又飘落在地上,漂亮又平稳。百姓们一阵惊叹,有的甚至鼓起了掌,全然忽略了地上的周延寿。
她落了地,首先便是弯腰将周延寿扶了起来,“陛下常常对百官说要体恤百姓,尤其是老人长辈,则更应该礼让。民心如镜,纵然我们身居高位,也应当时时自省,要宽以待人才是。”
周延寿身材臃肿,祝良夕微微一托,还没能把他托起来。然而没等到周延寿用手撑地借力,祝良夕扶着他的手便突然发力,直接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周延寿还没缓过神,就看到自己已经站直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延寿只能回想起自己方才一阵轻飘飘,像是被人抬起来了一样,但这也不太可能——他都快二百斤了,谁能一下子把他抬起来?总不可能是眼前这位女官吧?
他愣了一下,对上的就是祝良夕亲切的目光,十分和蔼。
“祝女官随侍陛下身侧,真知灼见,微臣受教。”燕砺锋麻利地下了马车,还不忘恭维一番。她这反应实在是快,方才这小露一手,直接将百姓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叔父!”此刻周成海也从轿子上下来,快步走到周延寿身边,“这些都是京城来查案的大人,公事公办,你和几位叔伯就不必在此叨扰,有我来陪着大人们就可以了。”
“好好好,你和大人们都有正事,我就不添乱了,”周延寿慈爱地拍拍周成海的肩膀,“大人们远道而来,你可一定要招待好啊!”
周成海应了几声,又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周围的周家族人离开了县衙。
“我原先只知道周家是地方豪族,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燕砺锋慢慢踱到周成海旁边,“这一大家子都在关南县,其乐融融,倒也是美事。”
“让大人见笑了,我们祖辈就在关南县生活,几代下来,人丁繁衍,便热闹了些。”周成海腼腆地笑了笑,“都是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唐突几位大人了。”
一行人进入到了县衙里,各自落座,衙役们倒茶的倒茶,摆果子的摆果子,十分殷勤。燕砺锋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看堂上挂着不少墨宝,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笔?”
“下官惶恐,这些并非是名家手笔,不过是下官闲暇时涂抹几笔,聊以消遣罢了。”周成海应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哟,那你这笔墨功夫着实深厚。”燕砺锋惊讶道,“那副绝句,我瞧着像是南唐行书大家黄轶的风格,这字迹倒是十分逼真!”
“下官喜好模仿名家书画,时间久了,大概就能有几分接近,”周成海被他夸得有点脸红,“大人谬赞。”
“这些字不错,不知周知县能不能赠我几幅?”燕砺锋开口。
“当然,当然,能得大人青睐,是下官的福气。”周成海连忙命人将墙上挂着的书法摘下来,交给燕砺锋。燕砺锋看了几眼,便直接交给了后面的刑司勘验官。
“衙门事多,你整日忙于公务,还能抽出时间来修身养性,实在难得。”燕砺锋放下茶盏,“闲言少叙,今日我们过来,是想当面问问你陈阿宽失踪一案。你可知,他妹妹陈阿细在京城当街拦住了司刑裴澄大人的轿子,大呼不公,这不过是一个失踪案,怎么你这关南县衙就查不出来,还惊动了陛下呢?”
“哎,大人有所不知,那陈阿细最早告状告到县衙来,下官就已经帮她找过陈阿宽了。”周成海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关南县紧邻落霄山,山上的野兽时常会下山来掠夺吃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人上山采药捕猎,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这兽患向来令几任知县头痛,下官也曾组织起县里的青壮年去山上捕杀,可这偌大的落霄山绵延八百里,哪是县里这几个人就能把野兽给清除了的?下官无奈,也只能是一再劝说百姓不要轻易上山,可要是百姓偷偷跑上去······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啊。”
话里话外,都是陈阿宽已丧命兽口的意思。燕砺锋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他这个说法,却又问道,“那陈阿细怎么又跑到州里告状了呢?”
“她执意不信,非说她哥哥是被人给害了。这也是个傻丫头,她哥哥平日里与人为善,有谁会去害他呢?偏偏陈阿细纠缠不休,在县衙门口闹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却听说她去州府衙门告状了。”周成海露出惋惜之色,“下官愧对何大人啊。”
“此事,直接影响的就是何坤和云霆营。”燕砺锋淡淡道,放下茶盏,“你可知陈阿细对裴澄说的是什么?她说何坤与云霆营勾结,害死了陈阿宽。周知县,这一顶帽子扣上去,何坤丢了官职都是轻的,最坏的结果,恐怕连云霆营都逃不脱干系。”
他压下声音,目光锐利几分,“周知县,你怎么能让陈阿细说出这些话来呢?”
周成海对上燕砺锋的眼睛,从中看到的只有一片寒凉的光。他悄悄看了看祝良夕,只见她在一旁喝着茶,不说话,似乎并不插手这边的对话。
如此情形,周成海心下立刻就明白了。
“下官有罪,是下官思虑不周,给几位大人惹了祸事。”他连连点头,态度诚恳,“那,事到如今,还有补救的余地吗?”
“陛下盛怒,矛头直指云霆营,看来有些人,是不能全身而退了。”燕砺锋叹了一口气,“不过所幸我父亲得陛下看重,此行让我来查,也算是陛下开恩。如此隆恩,我不能辜负,必定也要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周成海似是领悟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怎么,周知县,有办法了吗?”燕砺锋似笑非笑道。
周成海看了看祝良夕,又看了看燕砺锋,原本畏缩的眼中渐渐出现了些许了然的笑。他沉吟片刻,似在思索,半晌才说,“陈阿细为何就如此确凿,是何大人害了她哥哥呢?”
“据她说,是做贼心虚?”燕砺锋轻笑一声,“她去州府衙门告状,何坤只问了个缘由,便说她诬告云霆营,将她痛打一顿。你说,这百姓告状,就算装装样子,也该查查不是?何坤可好,不分青红皂白先对人用了刑,莫说是陈阿细,就连本官都觉得不妥了。”
“那倒是,何大人此举必会给人留下口实,”周成海嘴上附和,可面色依然谨慎,“不过何大人出身行伍,脾气本就火爆,打骂也是家常便饭,不能因为擅自用刑就说他杀人啊。”
“是啊,没有证据,不能诬陷好人。”燕砺锋语气没有起伏,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祝女官,这可怎么办?”
祝良夕看了一眼燕砺锋,冷笑一声,“那就以何坤为线索,一直往上查吧,何坤不是极力维护云霆营吗?说不定,凶手就在云霆营中,我多的是时间,看周知县也不甚繁忙,正好让云霆营换换血。”
“哎哟喂祝女官慎言,慎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燕砺锋仿佛被惊吓到,连忙压低声音,“云霆营涉及到东南边防大事,若真换了血,置全营将士于何处啊!”
两人一唱一和,周成海算是看明白了。何坤明摆着是个弃子了,至于他会不会成为弃子,取决于他够不够配合。
“何大人在云霆营多年,自然是极重情义的,不过,这过于重情义,恐怕也容易铸下大错。”半晌,周成海开了口,“下官没有对云霆营不敬的意思,但对于官吏来说,国家社稷要放在个人恩怨上面。何大人过于回护云霆营,在断案上,只怕是就会失了公允了。”
“周知县的意思是······”燕砺锋目光中有探究。
“下官对县里百姓了如指掌,对于他们的家族和交友,也稍有了解。”周成海慢慢道,“云霆营里,有一个叫王青苗的士兵,似乎与何大人关系匪浅。”
在座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提——王青苗这个名字他们都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会从周成海的嘴里说出来。
“是吗?”燕砺锋不动声色,“本使到云霆营这些天,怎么没听说有这个人?”
“王青苗不过是个小卒子,连燕帅都没见过,更何况大人呢。”周成海笑了两声,“不过下官听说,他与何大人倒是有些交情。”
“那周知县可知道,王青苗是哪一年入的营?”燕砺锋又问。
“大概······两年前吧。”周成海答道。
“周知县,你自诩熟知全县百姓,这里可是记错了。”燕砺锋朗声笑道,“何坤负伤离营,起码已经有五六年了,而王青苗一个入营不过两年的新兵,怎么可能会结识何坤呢?”
“并非在营中结识,而是私人的交情。”周成海并不慌张,“云霆营与地方州县虽然相互独立,但在边境防备事务上双方有诸多需要沟通之处,便要有专人负责传信,这个人就是王青苗。他与何大人接触多了,一来二去,便有了些交情。”
“哦······”燕砺锋一副了然神情,“那和陈阿宽又有什么关系?”
“关南县里有一条单渑河,百姓灌溉或饮用,都要从那条河取水。但水源有限,河两岸的几个村子常常因为取水发生争执,聚众械斗也是常有的事,虽是一个县的乡亲,不少人却如仇敌一般。王家村和陈家村恰好就在河的两岸,争吵打斗,每年都有。”周成海点到为止,不再说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陈阿宽与王青苗有旧怨,而王青苗又与何坤交好,何坤便为王青苗出气,杀了陈阿宽。燕砺锋听完,垂眼不语,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不是他见过王老太太,对王青苗有所了解,恐怕还真要被周成海给哄过去。王青苗眼下依然在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跳出来反驳,周成海巧妙地将一切事实修饰后,将矛头指向了何坤,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倒是极有可能。”这时祝良夕开口道,“我在西京随刑司提审陈阿细时,的确听她说过,陈阿宽失踪的前一夜是被一个姓王的云霆营士兵叫上了落霄山,那个士兵奉的还是何坤的命令。我们在西京时不了解内情,总是想不通陈阿宽怎么会莫名其妙上了落霄山,如今听周知县一说,才算是明白了。”
她顺着周成海的话说,也算是认可了周成海的说法。燕砺锋悄悄地瞥了一眼祝良夕,见她面色平淡,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打算。
上一次夜探县衙回到云霆营后,他与大家分析讨论了很久。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幕后黑手是怎么有胆子做出这些事的?
杀死陈阿宽,伪造证据诬陷何坤,派杀手暗杀朝廷特使,还藏尸于县衙······哪一件拿出来看都太过猖獗,连一点遮掩都没有。如此无法无天,如同视律法为无物,难道就不曾想过还有天子,还有京城的刑司吗?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勘验官刘俭提出了一种可能——
不是胆大,而是愚蠢。
刘俭出生于青河州的一家农户,后来认了一个仵作当师傅学习勘验技术,因技艺精湛,之后才借助一桩焚尸大案认识了裴澄,被调到了刑司。他出身贫寒,故而比其他人更了解乡民,他说,越是在本地拥有足够资源的人,越不会去看外面的天地,一些闭塞州县的富户人家甚至一辈子连本县都不会出去,连大梁一共有哪些州都说不出来。
因为闭塞,所以安逸,又因为安逸,所以愈发闭塞。这些人但凡能走出去看一看,见识一下西京的繁华,去看一看中原的辽阔,都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中自然会产生敬畏。偏偏他们出不去,所以所见即世界,变得愈发愚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尤其是一些豢养奴仆的乡绅富户,甚至会觉得连皇帝的日子都不如自己舒坦。他们手中攥着那一点微薄的生杀大权,几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手下的百姓都是愚民,而自己说一不二无人质疑,已然就是权威。
最后,刘俭才说,作案之人不见得有多么心思缜密或是胆大妄为,也许仅仅是愚蠢而已。他根本就不知道朝廷特使亲临羌州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意味着什么,他以为这些人依然像陈阿宽一样不能逃出他的掌心,生杀都是一句话的事。燕砺锋和燕骜这样的世家中人自幼被各种规矩熏陶,自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地方州县会有这样的人,也就漏过了。
临了,刘俭又添了一句,以他当年在青河州当仵作的经验来看,能做出这种事的,多半是富户乡绅。
关南县最大的乡绅就是周家,众人原本因花盆中的头骨就对周成海有些怀疑,这下更是愈发笃定。祝良夕与燕砺锋商议好了,待他们再见到周成海,只需要作出两幅面孔,一是跋扈,二是蠢。到时候周成海或许是半信半疑,或许是得意洋洋,自然会见分晓。
周成海显而易见地放下了最初的紧张,渐渐神态自如了起来。燕砺锋明白这幅神情的含义——周成海放松了,自在了,因为他发现京城的大人不过是一帮草包,被他几句瞎话就能糊弄住,这一场隐约可见的风险,已被他轻轻松松就消弭于无形。
“不过,虽然有周知县解惑,但若要向刑司和陛下呈上结果,还是得有确凿的证据。”燕砺锋认同地点点头,“毕竟何坤是羌州知州,还是我堂叔在先帝面前察举的官员,如果理由不充足,陛下也为难。”
“是啊,若是有书信往来之类的东西,那就能顺理成章地查下去了。”祝良夕也添了一句。
堂上一时沉寂。
众人各自端着茶盏默默啜饮,都不开口,心中都有自己的心思。燕砺锋和祝良夕没有再说话,等待着周成海的反应,刘俭等人也是闭目养神,不闻不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众人的等待濒临极点时,周成海才平静道,“下官可以。”
燕砺锋抬眼,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许久,他故作不解,眯起眼,“可以什么?”
周成海放低声音,“何大人与王青苗通信的书信,陷害陈阿宽的证据,下官可以给您。”
“哦?你怎么会有?”燕砺锋继续问道。
“这个大人可以放心,下官说有,就一定可以交给大人。”周成海显得胸有成竹,但又没有明说。
燕砺锋微微皱眉,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他思索片刻,便对周成海说道,“陛下刚对刑司裴大人下了手谕,要求陈阿宽一案必须在半月内结案。算上我们回西京的时间,再算上刑司的流程,以及对陛下的呈报,满打满算也至少需要半个月。如此,我们在关南县就拖不得了,周知县还需尽快,可不能误了裴大人的事。”
“下官明白。”周成海依然面色不变,“临近中午了,几位大人劳累了一上午,不如就在县衙里用餐吧!关南县有些地方特色,虽然比不上西京华美,但也别有风味,不知几位大人意下如何?”
“那就有劳周知县了。”祝良夕站起来,“折腾这大半天,我也乏了,正好就在衙门吃顿便饭,也看看关南县有哪些特色。”
此话一出,县衙里的衙役立刻忙活了起来。主簿和师爷领着燕砺锋等人去用餐的饭厅,周成海则说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能陪同。众人并不介意,跟着衙役往饭厅走去,事实上,方才听了周成海的话后,大家已经没有多少吃饭的心思了,各自心中想的,都是这个案子最终不知会如何结案。
这样一场牵动了羌州与云霆营的大案,最后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说是地方特色,祝良夕也实在想不到这小地方能有什么美食,或许充其量有些野味罢了。然而待众人在饭厅坐定,祝良夕才发现,周成海在这顿饭上下的心思,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一众仆役在县衙外排开,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食盒,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县衙。祝良夕等人围坐在桌边,就看到有仆人鱼贯而入,而每一个食盒打开,都令人瞠目结舌——
食盒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内侧嵌着一圈铜箔,又用玉石隔出一圈凹槽。烧得正旺的木炭满满地塞在凹槽里,热气腾腾,始终保持着食物的温热,至于放置食物的托盘,则都是用金银丝密密地围绕整块琉璃镶嵌而成,光泽闪耀,美轮美奂,衬托得食物更加诱人。
祝良夕在宫中不是没见过好东西,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般贵重的餐具竟然会出现在关南县。羌州每年的税收在全国各州里都是倒数的,不用朝廷接济就不错了,赵宝琮从来都没指望这地方有多么富庶,而如今,一个小小的关南县县衙竟然用得起这般器皿,这是哪来的钱?
“这器具倒是精美,是县衙里的吗?”祝良夕问道。
“回大人,这是周家的器具,午饭也是周家准备的。”主簿连忙答道,说罢,他又添了一句,“我们这县衙连衙役们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哪里用得起这么好的东西啊!”
祝良夕点点头,没有再问。半晌后,菜终于上齐,铺了满满的一桌子,祝良夕看去,各类飞禽走兽山珍海味,可谓无奇不有。周家准备的这顿午饭虽然称不上多么精致,但食材都是山中珍奇,烹饪上看得出也下了功夫,能凑齐这么一桌,想必也不太容易。
她拿起筷子,却没有夹菜,只是目光往一道菜上一瞥,“那一道,是熊掌吧?”
“是是是,大人不愧是京城的贵人,果然见多识广。”主簿笑道,“这可是落霄山上的黑熊,光是捕猎就用了数十个青壮年。这个季节的黑熊正是吃饱了要冬眠,肉质最为肥美,大人快趁热尝尝。”
祝良夕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先帝当年围猎,见一头幼熊失怙,心中不忍,便命人此后不得再猎熊,全大梁也不得再烹饪熊掌。我自打进了宫,虽然山珍海味吃过不少,但这熊掌还真没吃过。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一饱口福了。”
“咳,我们这小地方,离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的,管得没那么严!”主簿没能听出祝良夕的弦外之音,还是呵呵赔笑,“那几位大人多吃点,若是不够,还能让厨子再做。”
几人这才动了筷。众人各吃各的,谁都没有说话,师爷几次搭话想要调节气氛也被敷衍过去了。这个关南县,果然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就肆意妄为,先帝明令禁止猎熊,此地都敢阳奉阴违,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道朝廷政令被视而不见?
无论周成海有没有问题,关南县都该被整个换一遍血,此地乡绅都该被整饬一番。尤其在赵宝琮刚刚亲政的这个关头,如果此时就有州县敢违令不遵,那她以后还怎么执政?
一顿饭,就这样在沉默中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