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昌照市和炎炎夏日似乎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热。不同的是,过分扰人的蝉声消失了。
好在七天长假下了两天的雨,温度降了下来,冒着丝丝的凉意,算是正式步入秋季。
新的一周是个阴天。
光是站在校园里就能听见学生们放声朗读课文的声音,能听得出来情绪很是高涨。
路过一三班,读书的声音对比隔壁两个班就小了些,徐主任往里面瞧了一眼,敲了敲班门:“小竺。”
教室里认真早读的学生们并没有被影响到,反而是倚在讲台旁的竺青被吓了好大一跳,手里遮着脸的书差点掉了。
这种感觉很像中学时代犯困时,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的那种惊心动魄。
她瞬间醒困,淡定将书合上,不自然地眨眨眼睛,恢复清明后,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七天假期转瞬即逝,竺青昨晚忘了闹铃这回事,理所当然的在新的一周卡着点进了学校。
让她纳闷的是,明明都赶在徐主任查班之前进班看着早自习,还是被提溜出来了。
竺青醒了困,走出去,柔声道:“徐主任,您找我。”
徐主任大名徐月华,十分热心肠的一个人,还是竺青的房东。竺青是八月份来的昌照市,租的就是她家的房子。
那套房是和仁路的誉府小区,设施齐全,闲置了好几年。她也住在誉府,就住在竺青的楼上。
两人又在同一所小学教书,徐月华平时很照顾竺青,没事的时候会让她来家里吃饭,或者买菜的时候给她捎带点。
竺青是新老师,一来就揽了个班主任的职,比任课老师要辛苦一点,很多地方不懂的徐月华都会告诉她,教她该怎么做。
“空着的位置,学生是请假了吗?”徐月华点点头,指了指教室里的空位。
竺青一愣,显然没注意到班里少了两个学生,要说这事儿就是她疏忽了,匆匆进了班没顾得上看,也就没来得及和家长了解情况。
她赶紧揽下来,羞赧道:“我今早来得迟了,就没顾得上注意班级的情况。稍后会和他们家长联系。”
本来就不是大事,小姑娘也是头一回当班主任。徐月华笑着点点头,宽慰道:“是假期太长的缘故,乍一开学,学生反倒没适应过来。你要和他们好好说说,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正说着话,她将目光落在竺青身上,女孩个子高,身段窈窕。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碎花长裙,这身长裙很衬她的气质,知性大方,温婉可人。
一瞬间想到了自家不省心的女儿,徐月华不由得叹口气:“你人长得漂亮,还这么会打扮。你看方菡叙,这么大了还让我操心。”
竺青没想到话题转移这么快,方菡叙再一次被拉出来挨训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和方菡叙关系还不错,知道徐月华就只有这一个孩子,整颗心也都放在方菡叙身上。
如今的方菡叙年纪不小,徐月华就张罗着让她去相亲,结果回回都没见女儿脱单,于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竺青笑着摇头:“您过奖了。”
“不提这个了,她总是让我操心。”
徐月华长得慈眉善目,打扮很洋气。小长假回去烫了个羊毛卷,脖子上戴着方菡叙送的新丝巾。
她拉起竺青的手,让她触摸丝巾的面料:“我家方菡叙买的,挺好看的吧?”
手感细腻,是一条素绉缎真丝方巾,竺青松开手,温声细语:“好看。”
“她就会这一套哄我开心。”徐月华很满意,心想女儿孝顺了一回,干脆把旁的都抛到脑后,笑眯眯地和竺青说话:“这显得我年轻好几岁呢。”
竺青点头:“很衬您的气质。”
两人聊了没两句,徐月华去查看别的班级早读情况,耳畔是学生在高声朗读的声音,竺青看了眼教室里缺少的两个空位。
是贺未羊和刘天天。
另一边,迟到的主人公之一,贺未羊小朋友正坐在早餐店里。
现在是八点十五。
早餐店这会儿只有一大一小面对面坐着,外面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唯有他二人,还在慢吞吞地吃早饭。
解决完面前碟子里的包子,贺未羊两腮撑地鼓鼓的,口齿不清:“舅舅,我都迟到了,我们能不能快点呀。”
“急什么,把这个也吃了。”
声音清澈干净,语速不疾不徐,丝毫不把内心焦急的小学生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贺未羊面前的空碟子里又多了一个牛肉煎包。
他“哇”了一声,两眼放光,用手捏着包子塞进嘴里:“谢谢舅舅。”
贺未羊说话咬字不清晰,现在到了换牙期还掉了颗门牙,连说话都漏风。
景橙时勾唇,低头摆弄手机,回道:“不客气。”
收银台的姑娘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后,在心里叹口气:可惜了,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不过这后脑勺看着也挺帅,店里除了她就是这舅甥俩,没别的人。
小男孩长得很可爱,留着西瓜头,大概是吃东西很开心,一直在摇头晃脑。
说话的男人听着声音很年轻,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看起来个头挺高的,姿态很是随意。一手撑着头,手指有些长得过分了,时不时屈起指节点一点,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正在愣神的间隙,她看见小男孩举起小手朝她挥了挥:“姐姐,你家包子好好吃。”
姑娘腼腆一笑:“谢谢。”
“我说的是实话。”
贺未羊哼哧哼哧地啃着包子,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抓,嘴巴和手上都是油。
景橙时看不下去,用纸巾给他擦嘴,语气很是嫌弃:“没人跟你抢。”
“我知道呀。”小男孩点头,还惦记着迟到的事,没忍住叹口气:“舅舅,我迟到的话,兰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啊?这还是我上一年级以来第一次迟到哦。”
景橙时没听懂,有些疑惑,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吃包子的小屁孩。
他很长时间没有和熊孩子交流过,以至于连贺未羊说的话,理解起来都有点困难。
什么叫迟到了,男老师会不会不高兴?
他问:“......你们学校只有男老师?”
贺未羊吃完了包子,两条腿晃来晃去,咧开嘴:“不是呀,还有很多很多个老师。”
他把书包里那张考了一百分的语文试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一脸“快夸我”的表情,语气很骄傲:“舅舅,这个要家长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