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徐阳成搓着手指语气平和，沉稳得像个处事不惊的商人，“但我现在只想要好好备战高考。我的计划里也是按部就班地在国内念大学，我没什么理想抱负，这样的生活我就觉得很好。”

陶一鸣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并不强求便和徐阳成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推荐了他志愿填报的方向。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走廊很安静。聊起了周烨，徐阳成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想要从兜里拿根烟。

走到厕所准备点燃的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缇江续每次闻到烟味时总会耸耸鼻然后看着顾洋说一句“少抽烟”。

虽然缇江续能够接受，但她大抵也是不喜欢的。

徐阳成作罢收起了烟走回了教室，将打火机和烟都放在了抽屉里。

他想要戒掉，原本就想的事情在这一刻变得坚定。

年级大会大概还要开一会儿，徐阳成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汇报厅，索性拿了张五三模拟卷去了图书角。

七中的图书角就像个摆设一样，下课时间短，放假又不许入校。位置又在教学楼边缘，鲜少有人来这儿。

但也算一片清净，徐阳成握着笔开始扫视题目。

这张卷子难度适中，除了最后一道题包含的范围比较广，做得都很顺畅。本来准备再对个答案，可惜没带过来。

徐阳成看着试卷上的字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站起身。

虽然图书角是荒着的，但这儿书倒是多。前几届开始举办的读书季时让学生可以自愿捐赠些有意义的文学作品，然后每学期会抽一周时间让他们来这儿挑选书然后写观感。

也就那阵子这儿会热闹些，但读书季的制度是一年半为强制，剩下一年半为自愿参与。

除了一些想要得奖的学生便很少有人会在高二下再参与这个活动。

徐阳成起身走到书架前，没有具体的分类很多书都杂乱摆着，他找到了那本《第七天》。

看起来还崭新，第一页的句子徐阳成依旧记忆犹新。

“到第七日，

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

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

安息了。

——《旧约·创世纪》”

徐阳成还记得故事主角死后徘徊的那七日见证了世间各样的不美好，最后安息在了死无葬身之地。

他小心翼翼翻过第一页，看见了目录之上一行字“死亡不美好，但也不一定。”

字迹潇洒，很熟悉。

徐阳成看着“定”字悠悠拉长的最后一笔突然想起来了缇江续试卷上那个张狂的“续”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本书是缇江续放的……

徐阳成手有些颤抖，他是在初二上册那个读书季选中的这本书，和往时一样只是想随便选一本应付这个活动而已。

但令他意外的是在读完了这本书之后，他释怀了很多。

徐昭娣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的，所以她的努力也只是想要家人的爱罢了。她一直活在条条框框里，从离世的那一刻她才脱离了那些条条框框。

也许她是庆幸的，她短暂的一生遇见了爱她的丈夫，生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徐阳成还记得那次的读后感得了奖，他在领奖台上遇见了一个女生。

其实并不模糊，只是那时候缇江续还是短发，耳边的碎发被别到了耳后。看起来高挑，长相却稚嫩，徐阳成只是有点印象，但在面馆时相遇并没有对上号。

他大概是在那次缇江续站在荣誉榜前看名字时才有了些印象，只是他也并不在意。

他们也就那一面之缘，缇江续拉着奖状在台上淡淡笑着，领导抽了位学生代表念稿子。

他们就站在后排当背景板，那时候的缇江续也不是个安定的人，站了一会儿后向徐阳成这边探了个头，看着奖状上获奖的作品名低声感叹了句：“你选的《第七天》啊，真有眼光。”

徐阳成也不知道高冷个什么劲，有人搭话也不理，淡淡“嗯”了声。

“余华老师的作品真的好有韵味，你看过《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嘛？”缇江续倒是接得上话，她也不在乎徐阳成回不回答，便开始自己呢喃，“那是我看的第一本余华老师的作品，后来我把他笔下很多书都看了。”

“也许是先入者为主吧，每一部都让我很震撼，但只有那一本让我觉得真好，我是我。”缇江续的声音在偌大的操场里被更高一重的话筒声冲散，她只在给徐阳成一个人讲。

可那时候徐阳成并没有认真回复她，甚至连那本书叫什么都已经忘记了。

徐阳成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原来他的世界照进的第一束光也是来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