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不知他期待听见怎样的答案,酝酿了一些词句,正准备说,却被他的动作止住。
“等一下。”
时祺侧身将自己穿在外面的黑色风衣脱下,搭在温禧的肩上,风衣厚实的温度便簇拥着她。
但与之同时落下的,还有青年清冽的气息,在舞台上曾在身畔徘徊过,如今将她在怀里越纳越紧。
好似另一种维度的拥抱。
月夜清明,突然就多了几分悸动的暧昧。
她不敢抬眼与他正视,便将目光下移,看见时祺单穿白色衬衫,剪裁合体,正是他在舞台上穿的那件,不知是哪家的高定,暗绣在领口。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弹得很好,情感细腻,技巧娴熟。”
温禧熟练地抛出酝酿好的积极腹稿,余光看见时祺在认真地听。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看完再走?”
他这话说得突然,温禧甚至没想好怎么往下接。
温禧抬头看他,他也在认真地回望她,朗目里染上点嗔怪的神色,让她倏然失了方寸。
没有了风衣外套,时祺看上去有些高挑单薄,显出挺拔的背脊,月色慷慨地洒落银辉,在他眼中碎成晶亮的期待。
他现在略有委屈,好似文艺汇演时的幼童却得不到家长的表扬。要从她口中探究出一个答案,誓不罢休。
温禧的心跳快了几拍。
“你在这里,不怕被粉丝发现吗?”
她没有正面地回答,只委婉地引开话题。
即使不太关注娱乐新闻,她也略有耳闻了解粉丝有多疯狂,对心爱的偶像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
温禧担心留在原地,给他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音乐厅休息室的后侧有一条演奏者专属通道,我演出结束后,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观众从这里走。”
从娱乐圈到音乐圈,代拍狗仔层出不穷。时祺疲于应付疯狂的粉丝,也不想牺牲个人生活为代价,只愿意用音乐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
台前幕后,是最得体的交流距离。
他们之间本就该有第四堵墙。
冷冽的月光之下,时祺沉声与她解释。
倘若几天之前的重逢,温禧尚觉得他们二人有话可说,但亲眼见证整场演出之后,才明白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时舞台的镁光灯好似太阳,将所有耀眼的光华都集聚在音乐之王上,让听众为之倾倒。
此刻身畔的月色却柔和纯净,为他的五官镀上冷感,落拓又疏离。
无论哪种光,时祺都已脱胎换骨,高不可攀。
他是天上月,她坠人间海,水盛月影,本该永不相见。
“你知道我返场最后一曲弹了什么吗?”
温禧摇摇头。
她在返场前一首曲子离开。
“《月光》”
他好似意有所指。
“Quasi una Fantasia?”
“clair de lune”
虽然同名,但两首曲的音乐情境却天差地别。Quasi una Fantasia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三个乐章各有所差,由沉郁到微涌再到情感宣泄。
德彪西的clair de lune是印象主义乐派的经典之作,用优美的旋律勾勒静谧晴朗的夜,如水的琶音仿佛月色倾泻而下,诗情画意,充斥着丰富的浪漫想象。
他好似意有所指。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所有适合返场的乐曲,只有这首曲子最短。”
所以结束得最快,好让他可以尽早到这里来见她。
他的潜台词。
眼前这盏圆月好像不愿悬在天上,却偏要就着看似平静的海面自赏。
殊不知早已掀波动澜。
温禧想起他从前说话也没个正形,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如今亦然见涨。
心神摇曳时,她努力克制,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在独奏会上弹那首曲子,还想问他是不是刻意设计,才邀请自己上台。
最后却词不达意,自己莫名其妙地脱口而出:“谢谢你邀请我来钢琴独奏会。”
时间起承转合,他在不经意间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第三次了。”
对面的人却突然顺坡下驴:“打算怎么谢我?”
她猝不及防。
“择日不如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