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眼见得了好处,待二人出了紫宸殿,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冯贵妃听。
吴平低声道:“下个月五日便是皇后的千秋节,依照礼制,要设大宴,百官朝贺,由光禄寺和鸿胪寺合力操办。然皇后早已自请废除中宫之位,入大慈恩寺带发清修,死后不入皇陵,连金册金宝也一并交还。”
“可是圣人一直迟迟未曾下明旨废后,明面上还是大魏的皇后。是以官员们便上奏请求为皇后大办宴席,圣人勃然大怒。”
闻此言,冯贵妃先是一怔,而后脸上的笑意化作一团乌云,无形中像是有只大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神色僵硬,“皇后自请废后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之前生辰也未见有官员站出来,连圣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问一句。这些官员此次为何如此?”
吴平环顾四周,接着说道:“老奴听说,最先是礼部侍郎上奏提出的,圣人置之不理,后来不知怎的,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也纷纷上疏请求圣人为皇后办宴席。”
冯贵妃心里五味杂陈,没做声。
“适才圣人正发了一通火,哎哟,可把老奴一通好吓。这不,圣人要下诏禁止朝臣们干预此事,若是谁再敢多嘴,必会被圣人拿来杀鸡儆猴。”
吴平轻轻拍了拍胸口。
“哼,不过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酸儒罢了,眼瞧着圣人仁慈,一向对他们多有体恤,便要拿出那一套礼制来挟制圣人,居然妄议宫闱。”
冯贵妃扫了一眼吴平,冷笑一声。
吴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老奴还听闻,还有大臣提出要将皇后从大慈恩寺接回来,言国不可一日无母。且皇后终究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圣人的嫡妻,太子生母,怎可与青灯古佛为伴?这于理不合啊。”
“圣人可同意了?”
冯贵妃瞪大双眼,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极为担心。
“哪能啊。圣人自然是不予理会。”
说着说着,吴平旋即望了望远处,笑道:“时候不早了,老奴还有要事去办呢,贵妃您先请吧。”
冯贵妃舒了一口气。
月上中天,月光悠悠流淌在玉楼金殿的宫阙之中,犹如覆上一层薄霜。宫殿橘红色灯火如昼,透过窗户晕出来,满地斑驳。
紫宸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李景坐在案后,手中翻看着一卷条陈。他将条陈放下,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
宫人冷汗如浆,轻手轻脚地往青色螭龙纹炉中添了几片新的郁金香。
香雾升腾而起,在殿内四周氤氲缭绕。
冯贵妃收敛心绪,一步一步进内间,手中提着食盒,目光定在李景那绣满金线的龙袍之上。
她面不改色地走上前。
“爱妃怎么来了?”
李景从堆叠的奏章中抬起头望去,眸光黑沉,手中的笔停了停。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妾不能来看您吗?”
冯贵妃娇嗔地瞪他一眼。
“陛下,您公务繁忙,整日只知道忙于政务,妾都几日未见到陛下了,您不来寻妾也便罢了,居然还问妾为何而来。”
她将食盒放在御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几张甜白瓷小盘,盛着一些冒着氤氲热气的菜品点心。
“爱妃能来看朕,朕自然欢喜。”
李景眼底的晦暗渐渐隐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冯贵妃端起一盅熬好的汤,轻轻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漂浮。
她笑道:“这板栗酥肉羊汤是妾亲手炖的。羊肉用鲜汁腌了几遍,又在热油中滚了几滚,最后加山泉水小火慢炖了几个时辰,陛下尝尝。”
李景接过筷子,夹起一筷子羊肉尝了尝。羊肉不膻不腥,软烂多汁。口感滑嫩,唇齿留香。汤水甘甜,味道极鲜。
“怎么样?陛下可喜欢?妾久荒庖厨,手艺也有些生疏了,不知味道可还好?”
冯贵妃看着李景,他一直低垂着头享用着羊肉,却一言不发。
李景未曾答话,默不作声地喝汤。
冯贵妃试探着开口问道:“陛下,妾一进来就瞧见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您若是有事不妨和妾说说?”
李景瞳孔一缩,沉默一会,放下筷子,淡淡道:“无事。”
然冯贵妃早已心知肚明,心中有些不快。
纵使二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膝下也育有三个子嗣,可帝王待她始终还是存了几分戒心。
思及此,冯贵妃眼底黯淡了几分,闪过了一丝失望。
但,冯贵妃想起自己的目的,很快便将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去,将御案上的文书奏章挪去一旁,主动上前坐在了李景的怀中,一双玉臂轻轻环着他的脖子,绣着牡丹花的裙摆在他的龙袍边徘徊。
她将头埋在了李景的颈间,红得艳丽的嘴唇边拂起一抹笑,幽声道:“陛下,妾这些时日,无时无刻不在想您……”
李景浑身一僵。
冯贵妃的声音轻柔,如一阵和煦温暖的春风,眉梢眼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两道柳叶秀眉弯起,朱唇轻轻上扬。
眼波流转,似喜似嗔。
宫女、内侍们低垂着头,躬身退下。
她抬眼看着李景。
李景也正望着她。
在流转的烛光下,更衬得冯贵妃肌肤如初雪,灯光照在她的裙摆之上,泛着浮动的光点。薄薄的袖衫从莹润柔白的肩头褪下,雪脯起伏,腰肢纤细。
李景神色晦暗,将冯贵妃抱起,一把拂开轻纱帐幔,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李景倾身上前。
殿中熏香袅袅,冯贵妃看着帐幔上的四爪龙纹,细长的五指暗暗抓紧了被衾。
完事之后,冯贵妃依偎在李景的怀中,她的腰身被他的手臂环着。
冯贵妃睁开双眼,扭过头看着他被烛光照亮的侧脸,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面孔,不由得想起一些昔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