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采尼紧张地计算着,他不明白今天怎么了,数学老是欺骗他。这一次,他赌上了所有的东西,他反复演算着,确认无误之后,他孤注一掷地打出了两张牌。他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对面的老头仔细地查看了桌上的牌,露出发黄的牙齿,诡异地笑了起来。
肖恩都打算大度地放过他了,毕竟他只是想玩玩。那个老人甩出了两张牌。肖恩惊讶地跳了起来。周围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个大汉扑了上来,粗暴地扒掉了肖恩的衣服。“他出老千!牌在我这里!”肖恩的抗议声被淹没在周围人兴奋的起哄声中。他被人按住,胳膊被放在了台子上。
“这小子浑身上下一个子都没了!”一个壮汉对着远处的老板说道。陈老板悠闲地踱到混乱的人群之中,他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好,手里摇着大蒲扇,面容清癯,眼神淡淡的:“钱不够,先扣着,叫他家里人来赎。”
“陈老板,他出老千!”肖恩挣扎着叫喊着,把那两张牌高高地举了起来。周围人的脸色俱是一变,赌场里这样的诡计多了去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吃了亏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没有人敢当面揭底,坏了规矩。
“我的赌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怕是你自己想耍花招吧?”肖恩百口莫辩,结结巴巴地解释着。陈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冷酷地说:“剁他一只手,给他长长记性。”
肖恩大惊失色,但无奈被按住,怎么都挣脱不开。闪着寒光的刀刃高高举起,人群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肖恩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又是在干什么?”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肖恩眼前一黑,他被人用桌布蒙了起来,只能闷闷地听到外面的声音:“你们在叫喊什么?我离老远就听到了。”
然后是陈老板的声音:“一向都是这么大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声拔高了声调:“他拿着刀干什么?”
肖恩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获救机会了。他剧烈地挣扎,放声大叫起来:“救命!救命!”
眼前一花,桌布被掀了起来,他正对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那个年轻的女孩看到是一个□□的男人,惊慌地尖叫起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肖恩被拎了起来,几个大耳刮子左右开弓,打得他晕头转向。陈老板把一件衣服丢给肖恩,恨恨道:“扑街仔,脏了我女儿的眼睛!”肖恩明白过来,那个女孩是陈老板的掌上明珠,陈莲。
“对不起,陈小姐,”他慌乱地套上衣服,向陈莲求助道,“他们要砍我的手!求求您救救我吧!”
陈老板狠狠瞪了这个告状的臭小子一眼,陈莲果然大叫了起来:“爹爹,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这样了吗?”
“我只是吓唬一下他,”陈老板辩解道,没好气地对那些打手说,“放开他吧。”
肖恩摔倒在地上,他欣喜地爬起来,劫后余生地摸着自己完整的身体,庆幸地笑了起来。陈小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兴的肖恩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肖恩·采尼。”周围人群中发出嗤笑声,肖恩还没发现不对劲,羞红了脸看着陈莲。他此时才发现他的救命恩人是如此的明艳动人,怪不得附近的人都夸赞她的美貌呢。
陈莲做了个鬼脸,不屑地说:“原来是个傻子。爹爹不杀你了,你也得还债,写信给你的家里人去,叫他们来赎你。”
肖恩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结结巴巴地说:“我家人在英国呢……”陈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肖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灵活的黑眼珠转了转,笑着说:“古人说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呆头鹅,你看我算不算美人?”
肖恩连连点头,陈莲轻蔑地笑了笑,继续说:“这样吧,你讲个笑话,逗我笑了,我就放你走。”
周围人群里传来嘘声,他们都知道陈莲有意放了这个小子,陈老板更是连连摇头。可是肖恩绞尽脑汁思索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讲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陈莲虽然有心放他一马,但这个笑话实在是烂透了,她没有笑。
可怜的肖恩留了下来,每天洗盘子,切蔬菜。但他甘之如饴,每天都乐呵呵的,搞得其他人真的怀疑他脑子不好。每天的下午,陈莲大小姐都会来赌场巡视一圈,那个时候肖恩总会找借口去前台,想办法和陈莲搭一两句话,再给她讲几个冷笑话。
陈莲对他并不感兴趣,她的追求者不计其数。肖恩也许算得上英俊,但除此之外,他呆头呆脑,没有其他优点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某一个暴雨的夜晚。几个人匆匆跑来告诉陈老板和陈小姐,陈小姐还在上小学的妹妹陈梅被仇家抓走了。陈小姐听完之后就急忙跟着他们出去了,肖恩不放心,他找了个理由也偷偷跟了上去。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耀眼的光亮划破了倾盆而下的大雨。肖恩这才恍然大悟,陈莲小姐也是一名巫师。他们激烈地打斗着,对面逐渐落入了下风,但是他们手上有人质。为首的一人的魔杖被打飞了出去,他大喊了起来。其余几个人围住了陈莲小姐,她焦头烂额地战斗着,始终无法突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她的妹妹扔进了湖里。
待到敌人鸟作兽散时,陈莲焦急地冲到湖边,正要跳下去时,一个脑袋缓慢地浮了起来。肖恩抱着她昏迷的妹妹,鼻子上都蒙着一个气泡,从水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她没事。”
陈莲把他们两个拉了上来,确认妹妹安然无恙后才安下心来,疲惫不堪地问道:“你也是个巫师?”
肖恩浑身都湿透了,冷得发抖,但还是哆哆嗦嗦地开玩笑:“是的。陈小姐,我刚刚又想到了关于一个巫师在湖边的笑话,你要听吗?”
“呆头鹅!”陈莲没好气地骂,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1960年伦敦的元旦,沃尔布加在汉普斯特德街道上疲倦地游荡着。家里实在是太吵了,她一定是生了一个恶魔。她的儿子西里斯·布莱克三世是个烦人的婴儿,昼夜不停地大声哭闹着,折磨得沃尔布加精神衰弱。她终于受不了了,把孩子丢给家养小精灵,自己跑出来透透气。街上的麻瓜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不过这比哭喊不停的孩子好多了,沃尔布加如是想。
她突然愣住了,专注地盯着路边一家商店的橱窗。
透过玻璃,她隐约看到店里有一个眼熟的背影。肖恩·采尼跪在地上,给沙发上一个女人试着鞋。
“他已经混到销售员这个地步了吗?”沃尔布加扶住橱窗的边框,阴暗地想着。
沙发上的女人显然怀孕了,恼怒地捶着肖恩的肩膀,大声地抱怨着什么。肖恩依然喜滋滋的,他抬头和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逗得那个孕妇和旁边站着的女售货员都笑了起来。他动作温柔地脱下那个女人脚上的高跟鞋,女售货员重新拿了一双其他颜色的鞋递给肖恩,肖恩又一次谦卑地跪在地上,给那个难伺候的孕妇试鞋。
沃尔布加站在橱窗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最后,肖恩站起来和那个女售货员说了两句,她喜笑颜开地走了。过了一会,玻璃门推开了,肖恩·采尼一只胳膊挎着大包小包,另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大肚子女人。
“我的脚都胖了,都怪你!”“怪我怪我,亲爱的,但是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我发誓。”
他们有说有笑地从沃尔布加身边走了过去,那个女人扫了沃尔布加一眼,没在乎,肖恩没有看到她。他们上了一辆车,扬长而去,沃尔布加愣在原地,抓着橱窗的手指都发白了。
“他真可怜,混成了一个销售员。”沃尔布加这样想着,急匆匆地跑回了家,“谁让他是一个泥巴种呢。”
她从摇篮里抱起了熟睡的婴儿,被弄醒的西里斯不耐烦地大声哭了起来,愤怒地挥舞着胖胖的胳膊,拽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贴着婴儿柔软的小脸,她想:“我有我的儿子,他将是布莱克家的主人。”
婴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
“他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