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才元年,湖国发生政变。先帝骤然离世,太子继位,却在登基仅仅七日后就离奇暴毙。朝臣们还来不及讨个说法,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就在内阁长老和护国将军的扶持下,成功成为一代新君。
文有内阁护持,武有护国将军三十万大军保驾,年轻的帝王在坐稳皇位之后,便采取一系列新政,对湖国上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最受非议的一条,便是开女子科考。
此举实在惊世骇俗,惹得全国多半的士大夫纷纷以死抗争。新帝和朝臣对峙月余后,不得不各退一步:女子科考改为试行三年,若是三年后,湖国女子中仍未出德才兼备、且于国于民大有作为之人,则此项政令作废。
三年……
那些自小饱读诗书,一心入仕的士大夫们,自然知道科考的难度远不是三年能跨越的,当然不会让自家女儿冒险。他们都一心等着这项政令在三年后作废,成为历史的笑谈罢了。而对于一些未曾生育儿子的寒门和商户,却是隐约看到了一线曙光……
“三姐,小妹求你了,就借五两银子。只要潭儿能进了郭氏学堂,我们娘俩一定谨记你的恩情。这钱最迟明年,我们一定还上。”
“明年还上?拿什么还?指望你们那个破破烂烂的包子摊?我说小妹,你怎么这些年只长岁数啊,还真指望一个丫头片子能给你考个功名回来?”
顾玉潭看着眼前低声下气的母亲和刻薄寡情的姨母,攥紧了拳头。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四日,从一开始的懵懂,到后来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和原主的记忆,她才知道自己身上打底担负着怎样的重担。
原主的父亲早逝,家产被叔伯们夺尽,母亲段月棠将她一个人辛苦拉扯大,全靠着那每日寅时就出摊的包子摊。母亲未敢有一日歇息,和原主也是一直紧紧巴巴的过日子,十几年也只攒下了五两银子。
原主自小爱读书,可父亲去世后,便一直帮母亲卖包子,只是偶尔翻阅下没有被叔伯们抢走的几本旧书。此次新帝颁下准许女子科考的政令,即便只是试行,母亲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定要送女儿进学堂。
可是即便上有政令,愿意招收女学生的学堂也是寥寥无几。而郭氏学堂,便是整个丹县唯一愿意招收女学生的学堂,当然相应地物以稀为贵,每月便要收取十两银子的束脩。段月棠不得已,只得求到自己的三姐陆段氏这里。
而这位陆姨母……
顾玉潭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给原主留下深刻记忆的亲戚。陆姨母和段月棠虽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可从长相到性格却是相差极大。段月棠外柔内刚,生的一副清雅秀丽的容貌,却是刚强自立的性格。而陆姨母却是长相普通,偏又刻薄多疑,更给那张脸上添了几分惹人厌恶的气息。
即便顾玉潭穿越仅仅几日,也能感受到段月棠对女儿真心的爱护,她怎么忍心这样一位母亲为了自己受辱?
“娘,算了,姨母不愿意借,咱就不借了,走吧。”
顾玉潭过去拉着段月棠,想要离开。没成想这位陆姨母,却是一点都不想息事宁人。
“呦,这大半个月不见玉潭,还长出骨头了?”陆姨母眼见这母女二人转身,莫名地一股火起,“真有这个骨气,就多体谅体谅你娘。你现在也十四岁了,能嫁人了,听说陈员外家最近要纳个小妾,别怪姨母没提醒你,可抓住这个机会啊,没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段月棠听完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她自小没少受这位胞姐的欺负,只不过她不愿意让父母为难,都忍了过去。但是这不代表,陆段氏可以侮辱自己的女儿!
段月棠转身刚要怒斥,却被顾玉潭按住了肩头。
顾玉潭先是对着段月棠安慰地笑了笑,继而又看向面部表情已有些扭曲的陆姨母,一脸认真地开口:“姨母您这是哪的话,玉潭再不懂事,也不会抢了永柔姐姐的婚事不是?”
陆永柔是陆姨母唯一的女儿,自小被当作心肝宝贝地疼着。她比顾玉潭大三岁,却是到现在都还没说定亲事,只是因为陆姨母挑女婿挑花了眼,看谁都不中意。
听到顾玉潭的话,陆姨母当下黑了脸:“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顾玉潭一脸惊奇地捂着嘴:“呀,是玉潭猜错了吗?我看姨母如此重视陈员外纳妾之事,只当是姨母为永柔姐姐相中的亲事,却因为疼玉潭才忍痛割爱了呢。原来,姨母是不疼玉潭啊……”
陆姨母看着顾玉潭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明明知道是做戏,却还是一阵阵堵得胸口疼。偏偏玉潭这话让她没法接,难不成自己还能说这亲事就是个火坑,自己当长辈的就是要推她进这个火坑?即便这么想的,也没法这么说啊。
来回顺了几遍气,陆姨母才觉得好些。没敢再提顾玉潭的亲事,她转而开始戳段月棠的痛处:“呵,潭儿果然是给小妹争气,这般地伶牙俐齿。这哪里还需要进学堂受教导呢?我看外甥女天赋异禀,来年的县试定然能一举成名,捞个案首回来给你娘脸上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