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琳嘴角上扬,她笑着看着辰莹,她一歪头轻声说道。
#慧琳只有你没变,咱们初见之时,你就表现的浑身上下全是活力,全是求生欲,似乎在你人生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子一般…
辰莹重重叹了口气,她缓缓松开慧琳的肩膀,她望着慧琳那双疲惫的眼神,她挤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辰莹为什么不活着呢?你就算走向一条无比灰暗的道路,你仍然可以因为活着产生无限可能,看看今天的风,是否将死去的树叶吹下,看看今天的阳光,是否眷顾了这条街道,看看今天的雨水,是否会如期而至,为什么不活着呢,慧琳,想想,活着多好啊…我不会死,你也得活,人生光不光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百年后,咱们又是什么呀,不都是一缕灰吗?唯一的区别不就是有的人的灰会受人珍藏,咱们烂泥里,随江流入海吗?有什么呀?
慧琳笑着看着辰莹,她缓缓抬起手放在辰莹的手背上,她点着头,突然咳嗽几声,抬起头轻声说道。
#慧琳好,没啥区别,都活着。
慧琳松开辰莹的手,她走到桌前,一阵阵风泛起她的发丝,辰莹默默地望着她格外消瘦的背影,慧琳的手搭在窗框上向外看去开口说道。
#慧琳小的时候,总是看着田间几个人插秧子,看着金灿灿的阳光下,翠绿翠绿的秧苗在风里随风摇晃,叶子上总是带着些许晶莹剔透的水珠,父母给我买了一架大提琴,说是今后让我当个音乐家,后来,妹妹病了,不学了,我现在还记得怎么拉琴,好像有一个黄色的椅子矗立在田间…我看见…一个个带着草帽的人拉着老黄牛在土路上行走,椅子被一大片金灿灿的稻子包围…若非风起…风吹稻斜才若隐若现地看见矮小的木椅…
慧琳侧头看着辰莹,一滴眼泪划过她的侧脸,她嘴角动着,颤抖地轻声说道。
#慧琳我拉给你听好不好?
辰莹愣愣地看着她,望着她瘦弱的脸颊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辰莹一吸鼻子,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慧琳笑了出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走回椅子前坐了下去。
#慧琳我记得我学的第一首曲子似乎是巴赫的…G大调…
慧琳缓缓抬起手,她的手指做出握着琴弦的模样,辰莹抬起手一抹眼睛,金灿灿的阳光扫过慧琳胳膊上的伤痕,她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的手指做出来回拨着弦的模样。
晓虞缓缓推开门,她的脸上带着些灰尘,手上也脏兮兮的,她走到辰莹身边刚想说话,被辰莹一抬手嘘得一声,晓虞愣了一下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慧琳。
她望着慧琳的手在空气里来回动着,一阵阵风声穿过她的耳畔,她侧头看向辰莹,辰莹闭着眼睛,仿佛听着什么一般,晓虞抬起手一抹鼻子,她也闭上眼睛。
一阵阵风泛起屋内三人的长发,一片片金灿灿的稻子扫过慧琳的双腿,慧琳缓缓睁开眼睛,她的手里握着一根琴弓,怀里靠着一架大提琴,稻子左右摇摆着,她笑了出来,琴弦缓缓拉动。
她身上的白色裙子在风中泛起一阵阵涟漪,胳膊上白白净净,她缓缓将琴弓垂下,她转过头看向田野尽头的三个人向着她挥着手,慧琳笑了出来,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
一抹抹星辰在漆黑的天空闪烁,慧琳坐在床边侧头看着窗外,辰莹穿着衣服,看着坐在上铺的晓虞,又看了一眼下面的慧琳。
#辰莹慧琳?一起走啊?
慧琳许久没缓过神来,在辰莹又叫她一遍后,她才扭头看向辰莹,她沉默一阵开口说道。
#慧琳我今天不舒服,不去了。
辰莹笑了笑,将围巾一围站在床旁的镜子前看着自己,她一拽衣服蹬上靴子开口说道。
#辰莹你是该好好歇歇,躺床上睡吧,那我走了啊,回来给你们俩带早饭。
说着辰莹笑着抬起头看向晓虞,她抬手一挥,晓虞爬到床边笑着对她两指并拢一点脑门一挥,辰莹哈哈一笑转身推门而去。
晓虞俯下身低下头看了一眼下铺,慧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前睁着眼睛,晓虞微微一笑躺回床上,慧琳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慧琳晓虞,如果你发现有一天你盼望的正义没有来会不会产生绝望的想法呢?人们总说苦尽甘来,可苦尽了,甘迟迟未到,你还会继续等下去吗?
晓虞睁开眼睛,她望着天花板,吊灯昏黄的灯光不时一闪一闪着,晓虞笑了出来开口说道。
##晓虞(少年)我永远相信苦尽甘来,比如我快冻死的时候,遇见了你们,这不就是希望么?至于立乘那个死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收拾不了他,他死了必下地狱。
##晓虞(少年)至少谁都没看见过死亡后的世界,所以我就安慰自己,死亡后就平等了。
床下传来慧琳虚弱的笑容,她不时咳嗽几声,晓虞眼珠左右动着,慧琳一清嗓子接着说道。
#慧琳你和辰莹一样容易满足,你知道吗,晓虞,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辰莹爱党…我跟你说,她手机里有个独立相册,里面全是伟人像…
晓虞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她一下从床上坐起身,趴在床上的围栏低下头小声说道。
##晓虞(少年)这下!可没有理由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了!
慧琳也跟着晓虞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捂着嘴咳嗽一阵,她小声说道。
#慧琳她经常拿着本书,在我哭的时候和我念马克思写的宣言…
#慧琳我背下来了…晓虞…我给你念念吧…
晓虞哈哈笑着,她嗯得一声,靠回床上,双手搭在胸前,慧琳眼睛一眨一眨着,她的声音从床下传来。
#慧琳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晓虞眼珠动了动,她侧过身去面向墙壁,小声说道。
##晓虞(少年)这写的真他妈好,换换词不就是我的处境么?
慧琳的声音停了,晓虞一翻身微微起身问道。
##晓虞(少年)你睡了?
窗外的风噼噼啪啪作响,天花板的绳子吊着灯泡,吊灯随着风微微摇摆着,随着昏黄的灯光频繁的闪动,吊灯打着转,形成缓慢的重影,啪得一声灯灭了,晓虞躺正了微笑着小声说道。
##晓虞(少年)晚安。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驶入阴冷的街道,晓虞和辰莹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身体走在街道上,二人脸上泪痕闪闪发光。
晓虞和辰莹坐在车里,望着躺在中间的慧琳,她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胸口,辰莹颤颤巍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靠在晓虞的肩膀上,她肩膀一抽一抽着,她将手拿下,掌心被泪水浸湿,她眼中闪着光望着慧琳,哽咽着说道。
#辰莹是我害死她,她一直在求我,我就给她…给她打了一针…
晓虞抬起手轻轻摸着辰莹的后脑勺,二人的头互相靠着,车窗外的房间飞速划过,一张纸团因为车的颠簸从慧琳的袖子里滚到地上。
晓虞见状,她拿起地上的纸团展开看着,充满褶皱的纸条里写着几行字,辰莹眼珠左右动着,她颤抖地念道。
#辰莹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一阵阵金黄的阳光透过窗外照进宿舍,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温暖的光芒照着一个人的侧脸,那个人微笑着闭着眼睛拉着大提琴。
辰莹的手颤抖地将拉链一拉,她瘫软在墙上,晓虞注目着慧琳包着袋子被推进焚化炉,火焰燃烧着,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辰莹的身体从墙上滑落,她捂着耳朵闭着眼睛。
椅子上的慧琳睁开眼睛微笑看着前方,胳膊上干干净净的,她坐在黑暗中拨着大提琴的弦,随着一束白光照在她的头上,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在橙黄色的木地板上起着涟漪。
几个殡葬人员手里拿着锤子走到铁板前,他们看着上面几块骨头,他们缓缓举起锤子砸在骨头上,辰莹紧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涌出,锤子每次砸下,晓虞浑身一抖。
慧琳缓缓将琴弓垂下,她将大提琴轻轻靠在椅子上站起身,一盏盏白光接连亮起,她笑着看着前方空荡荡密密麻麻的座位,随着红色帷幕缓缓垂落,她双臂伸开深深一鞠躬。
#辰莹活着多好啊…死了…骨头要砸碎…我们只是鸡,连墓地都买不起…生于世间,死而无痕…来也无影…
辰莹手里捧着着骨灰盒和晓虞缓步走在大街上,窗框前的仙人掌带着几朵粉花,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帘不时因为风起一层波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