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江沅湘的紧绷的神经才敢有一丝松懈,肚子又叫了起来,她无奈地揉揉肚子,安慰自己睡着了就不饿了。
子时已经过半,熟睡中的江沅湘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紧张地盯着柴房门口,直到看到来人是环环时,悬在嗓子的心才放了下去。
环环微笑地踮着脚走进来,又悄悄地把门关上,小声说:“吓到你了吧。你饿太久不宜吃荤腥,我只给你带了些包子和水。还有这些糕点,你偷偷藏着,饿了时候吃。”
经过客栈一事,江沅湘仍对别人递来的吃食心有余悸,看着环环手里的东西,迟迟不敢接手,环环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无奈笑了笑,拿出一个包子掰了一口丢进自己嘴里,剩下的又塞进江沅湘手里,说:“看。放心吃吧,没事。我看你像是饿了挺久的,赶紧吃吧。万一要是被钟嬷嬷发现了就糟了。”
江沅湘这才放心咬了两口手里的包子,热腾腾的,也不干巴巴,就着喝了两口水她那干的快要冒火的才更好吞咽起来,此时她真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放松的时刻。
环环像是看着调皮的孩子似的,笑着说:“嗨呀,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江沅湘这才赶紧咽下嘴里的这口,对着环环说了声谢谢。
环环惊讶的调侃道:“咦,你竟然会说话?从你来就没见你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江沅湘笑着回她:“今日多谢你。”
“谢就不必了,只是千万别跟钟嬷嬷讲,不然我可就要遭殃了。”
“放心吧。”
终于吃完,江沅湘看到环环还穿着那件粉色勾腰的衣裙,才想起来问道:“环环姑娘,为何官乐坊的姑娘们,都穿得如此......”
环环看江沅湘满脸难为情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仿佛像是看傻子似的问她:“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知道什么?”
环环噗嗤一笑,说:“难道你真以为我们在官乐坊就是唱唱曲、跳跳舞、弹弹琴?”
“ 官乐坊不就是给官员提供乐姬和舞姬,唱曲取乐么?”
环环看着江沅湘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只觉得她傻,为她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官乐坊确实就是提供舞姬给他们唱曲跳舞取乐的。”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儿似的,眼眸闪着珠光透出一丝丝伤感,抚着江沅湘的的红药泥,继续说道:“我真羡慕你,这胎记长你脸上虽然难看,但却也能救你。”
江沅湘不明所以,总觉得她话里有话,问:“环环姑娘这是何意?”
环环低头苦笑,给江沅湘讲起了故事:“官乐坊的姑娘们都曾是官家小姐,被贬至此,就是被烫下了奴籍的烙印,永远都抹不掉。谁不以抛头露面去跳舞、唱曲取乐众人为耻呢?可是取乐一人,总比取乐众人好呀。于是青州的官爷们就经常偷偷来和钟嬷嬷商量,看他喜欢哪个姑娘,只要钱到位了,就把姑娘夜里送到这位官爷在外的庄子上,只要这位官爷喜欢,就能一直偷偷住在庄子里,不用再来官乐坊。”
江沅湘听到这惊世骇俗的事情,都震惊了,赶紧又问道:“那要是那位官爷不喜欢了呢?”
“官爷要是不喜欢了,那就要被退回官乐坊,继续寻找下一位喜欢她的。所以很多姐妹们为了少受这种屈辱,都用尽手段留住一个男人的心。”
江沅湘依旧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可律文中有说,官乐坊就是提供乐姬的地方,根本不做这种皮肉生意!”
环环还是笑她天真,反问她:“律文?律文不就是那些当官的写的么?可做这些事情的人,不还是当官的吗?”
江沅湘被说的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天真了,听到这些,她才觉得自己以前经历的才不过是人生百态的十分之一罢了。
她同情这些姑娘的遭遇,问她:“为何不上报朝廷?”
“呵,朝廷?我们是戴罪之身被罚到这里,又被烙上奴籍,哪里去得了京都呢?”
听到这,江沅湘才知道,她们并不是没有反抗过自己的命运,而是即使她们拼尽全力,也踏不出这里一步。只能任由钟嬷嬷安排,任那些官员挑挑拣拣,任命运摆弄。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听到远处小厮打哈欠的声音,环环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该走了,又一次提醒她道:“今日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哦?明日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吧。”
江沅湘感激的对她笑了笑,回:“嗯!”
直到听见环环的脚步声消失了,周围又安静下来,江沅湘才开始担心自己,难道她也要像环环说的那样认命吗?
江沅湘握紧藏在里衣的金簪,突然就想到了那个让她把金簪收好的“登徒子”——程蹊,他先是从火场中救她一命,又替她掩盖杀人一事,救了她两次,既然是她命不该绝,那必有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