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京都于府
荣宣二十三年,三月初五,风和日丽,宜婚嫁纳吉,忌兵戈出丧。
“三月阳春,百花同艳美景共。淑女出阁,喜乐宜家恩爱久。迎新娘!”礼仪官高声喊道,堂内两侧宾客皆噤声望向门口。
门前流光浮风起,清幽荷香至。慈眉善目的喜娘扶着身形窈窕的新娘缓缓行来。鸳鸯戏水印盖巾,蝶戏百花缀红罗。
喜娘将新娘领至新郎身旁站好,便有侍女为新人递上扎着团花的牵红。
“良辰美景吉时至,拜别双亲与夫归。新娘拜别!”礼仪官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新郎弯腰行拱手礼,新娘屈膝行福礼。
拜别礼过,双双站定,于学士夫妇一同起身,正欲嘱托一二。
忽有破空之声乍响,一支羽箭从外飞入,瞬间穿透了新郎的心胸,一股滚烫鲜血飞溅堂前,满目惊诧的新郎猝然倒地。
“啊!”一众宾客惊惶逃离,于学士夫妇出门一看,一队弓箭手正环立于墙,一队兵士正持刀入府,眨眼间便围住于学士夫妇并捆绑了起来。
礼堂之内,鸳鸯戏水的盖巾翩然落下,嫩白纤细的十指拽紧了袖口,并蒂莲开的绣鞋转而行向门前。
“于大人,好久不见。”一盔甲着身的中年男子阴狠笑道,手中大刀直抵着于学士的脖颈。
“京都王,你大胆!这可是皇上赐的婚!”被兵士押着的于学士抬起头来,全然无惧。
“哈哈!愚蠢可笑!你睁眼看看,如今这是谁的天下。”京都王仰天大笑。
远处宫城方向,龙钟忽起,悲鸣不绝,正是帝王驾崩的信号。
“什么?!你!”于学士难以置信,怒极火盛,挣扎起来。
“说!传国玉玺,在哪?”京都王面色一狠,抬手打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放了他们,我知道在哪。”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声从礼堂内传出,随即走出一清灵水秀的绝美女子,沐着暖阳清风,耀眼生辉。
“于大小姐,当真?”京都王眼神一亮。
“是。”于忆不卑不亢,步步行出,停在京都王身前。
“忆儿,万万不可!”于学士神色紧张,大声喊道,身边兵士立马将布条塞入了其口,只余下呜咽之声。
“来人,押入府牢。”京都王挥手笑道。
“你!”于忆见状欲出手阻拦,却被京都王一把抓住了手腕。
“于大小姐,稍安勿躁,我总得留点筹码在手吧?”京都王阴笑一声,一把甩开了于忆的手腕。
“报!太子率兵已攻至城外十里!”一兵士突然高喊着跑进院内。
“什么?!他居然没死?!”京都王大惊失色。
趁着一众兵士惊诧松懈之际,于学士猛地挣脱开来,径直撞向了庭院内的假山。
“嘭!”的一声闷响,于学士额角立时鲜血如注,身躯缓缓倒地,一双坚毅决绝的眼睛直盯着于忆,逐渐绝了气息。
“老爷!”于夫人悲痛嚎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京都王震惊一瞬,很快回神,恶狠狠地瞪了于学士身后两位兵士一眼,手中大刀脱手而出,径直插入了于夫人身前的草地之中。
“到底是文士,气量太薄。于大小姐,你当不会因这事反悔吧?”京都王转而看向于忆,语气一沉。
于忆凝视着于学士的尸身,热泪盈眶,脑海中不停闪现着当年北境一战的惨烈场面。
“呵…那是什么鬼东西…”于忆轻笑一声,满眼不屑、厌恶和憎恨。
“报!京都城外突现太子暗卫,已经抢占了我军城东营地!”一报信兵一路高喊着跑来。
“这兔崽子倒是好得很!于大小姐,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来人!把于大小姐押上宫门城楼,把于夫人关进天牢,撤军退守皇宫!”京都王咬牙切齿,当机立断安排道。
一月后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宫门之外,来往百姓平民但凡经过,总免不了叹气摇头,或是感概或是担忧或是疼惜,不只是为了那宫门上饱受摧残的女子,更是为了自己乱世中的生存和生活。
渐有微风起,一场绵密细雨沐着和暖阳光,铺撒过京都与宫城,浇淋过于忆那褴褛衣衫下瘦骨嶙峋的残败身躯。
头发披散而凌乱,染着暗红的血迹、褐黄的尘土。暗黄干裂的脸上,布着细长的血疤,早已原貌尽毁。
有两指粗的铁钩穿透了琵琶骨,显露在外的钩尖上生出暗红色的锈迹。每一寸污糟的衣衫都裂着染血的破口,内里是鞭抽的血痕、刀剐的血口、铁烙的焦肉。
卡在夹棍中的十指,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玉白的指骨隐隐可见,指尖布满了密麻的针眼。
脱去鞋袜的枯瘦脚掌,被指粗的铁钉,钉在了立着十字木桩的刑台之上,脚下干涸着一滩血洼,周边印着杂乱的鞋印。
雨过,两兵士领着一大夫走近刑台。
那大夫肩背药箱,手提食盒,刚一到,就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黑药,全灌进了于忆口中。
“天天受刑挨打,天天喝药治疗,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偏这娘们命硬得很。”兵士甲嫌弃地看了眼药碗,掩着口鼻,拉着兵士乙,直后退了好几步。
“切,她怕不是还指望太子来救她呢。要我看,太子压根就不顾念这事。说到底不过是个表妹而已。”兵士乙摇头咋舌道。
“这表面仁爱的太子内里也是个狠人啊。毕竟这娘们的生母,对太子可是有十载养育之恩的,这么多天了,连王爷都不指望太子还顾念她性命了。”兵士甲颇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