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坠落悬崖,如入寒酥,疾速而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面八方皆是层层绵密白雾。
如此良久,脚下忽风移气散,二人灵敏察觉,很快反应过来,做好触底准备。
脚尖点地的一瞬,便立刻借力身形一偏,侧身倒地,接连几个翻滚后方停了下来。
叶子欢甫一停止翻滚,便赶紧咬牙翻身撑起,强撑着身躯,缓缓走向清溪月。
他单膝跪地,轻喘了口气,眸色关切地伸出了手,问道:“你可还好?”
“嘶…”清溪月轻抽了口凉气,咬牙撑坐于地,气息微乱。
她轻摇了摇头道:“无妨,即便法力被封,到底还是仙体,痛一会就过了。”
除法力法器外,仙体不易受伤受损。
但并不会屏蔽五感,猛然坠地的冲撞震荡感,和身躯骨骼破裂折损的痛感,依旧让她感知明显。
叶子欢点了点头,明显松了口气,翻身坐在清溪月身旁,语气温和道:“嗯,那先歇歇吧,这儿看起来暂时还算平静。”
“嗯。”清溪月轻点了下头,神色和顺,随即稳了稳气息。
二人一边稍做休息,一边打量起周遭环境。
只见此处像是一从崖壁上凸出的宽广平台,但又似乎在缓缓移动。
平台四周有雾动气流之象,与崖壁相接之处飘散着一层轻薄雾气,台面上尽覆着一层水烟气。
叶子欢歇息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先行站起身来,走到最近的边际之处仔细查看了一番。
他淡然道: “原来此地并非悬崖所出。”
清溪月觉自身痛感已去大半,便起身走到了叶子欢身边。
她扫视四周一圈,的确是一与悬崖挨得极近、却彼此独立的悬浮平台。
她神色有所警觉,思索道:“先前的第一难,器物为障眼表象,亡魂执念所化的孩童才是内里本质。我们以法力结阵、仙血为引、渡化往生方顺利通过。”
“没错。”叶子欢点头应和。
“如今我们法力被封,此地又悬浮可自移,是否也有什么暗示?”清溪月看向叶子欢问道。
叶子欢略一思索,随即不以为意地一笑,神色全然不似清溪月的警惕凝重,依旧一副悠然随意之态。
他语气轻快:“嗯,你说得很对。不过,如今你我等同凡人,还能真正受它为难的,也就这一副仙体和周身五感了。”
清溪月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虽神色警惕凝重却也无所畏惧,转身看向眼前宽广的平台,抬步行去,欲将此地巡视一番,叶子欢自然跟上。
二人不过行出十余步,忽见地面荡出一圈蓝光涟漪,无数水滴倏然飘飞而出,聚拢于上空凝出一巨大光罩。
光罩晶莹剔透、一片水光之色,覆盖而下,将整个平台瞬间覆罩其中。
“来了。”清溪月见此情形眸色一沉。
紧接着,二人脚下平台忽而漂移闪出。
清溪月身形一晃,眼疾手快的叶子欢一把将险些跌倒的清溪月拉入怀中。
悬台穿风过雾、飞行极快,二人立在不停晃动的地面上,一个步伐不稳,便一同猝然摔倒在地。
那笼罩着悬台的光罩,虽为二人尽挡行风流雾。
但悬台漂移飞行的速度过快过急,导致整个平台震荡晃动不歇。
法力被封的二人无法稳当地起身行走,只得暂时趴卧在地,静待着悬台停下。
悬台一路飞驰过层层厚密白雾,最终冲出雾海,停在了一片闪着稀薄火光的昏暗空间内。
叶子欢见悬台忽而停顿、再无动静,左臂撑地,脖颈微抬,看了看周围。
随即,他轻声道:“停了。”
清溪月被叶子欢揽肩护在身下,闻听此言,也抬眼透过光罩看去。
她只见一片黑暗自上笼罩而下,有微弱火光从悬台下方发散而上,闪射出一片极淡的火红光色。
她双臂一撑,正欲起身,忽眼前一黑,双目骤然失明。
她心中暗惊,动了动眼眸,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立时出言问道:“我看不见了,你呢?”
“嗯,一样。看来,它果然是要在五感上……”
叶子欢微冷微沉的声音,在清溪月的头侧轻轻响起,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清溪月心下一沉,屏息凝神,侧耳专心以听,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的听觉也丧失了。
她抬起右手腕靠近鼻尖,她所佩戴的一水镯本身具清幽之香,可她现在什么也闻不见,她的嗅觉也悄然没了。
她齿间一用力,咬破舌尖,口中也全无腥甜之味。
她轻动了动手指,抚摸着粗糙冰冷的地面,凝神仔细感受着指尖触觉的缓缓弱化。
这时,一只温润生温的手掌忽轻碰了下她的指尖。
随即,那手未有一丝停顿,立时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清溪月心下一怔,指尖一僵,略一犹豫后,并未抽手,任由叶子欢逐渐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
但很快,她手上指尖便感觉尽失。
她试着动了动手,却无法得知自己的手是否有所动。
她觉自己如坠黑暗深渊,处身于一片寂静之中。
忽而,她竟不自控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神识之海中。
法力被封的她,立时被困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五感忽回的一瞬,先是眼中充满大片耀眼凌厉的金光,芒刺火灼、侵脉入脑。
再是耳内响起一阵尖利嘈杂的高音,声震音裂、动荡肺腑。
紧接着鼻中呛入一道腥膻霉馊的臭味,味恶气烈、头晕目眩。
随即口中反出一股五味纷杂的津液,味奇液怪、喉恶齿涩。
最后肢体穿透无数冰冷锋利的光锋,光锥锋割、肤裂肉开。
一呼一吸之间,疼痛便阵阵蔓延向四肢百骸,震荡便层层透彻五脏六腑。